她的話像一把生銹的鈍刀,慢慢地、反復地切割著房間里所有的空氣和心跳。她說得那樣認真,仿佛經過深思熟慮,仿佛這是唯一能解決所有問題的、合理的辦法。
王建軍臉上的暴怒瞬間凍結,碎裂,變成一種難以置信的茫然和……恐慌。他張著嘴,看著女兒那雙盛滿淚水卻努力睜大、不讓自己哭出來的眼睛,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這個他養了八年、卻一直試圖推開的女兒。
小雅說完,像是耗盡了所有勇氣,轉身跑向她和弟弟共用的小隔間。她沒有哭出聲,但瘦小的肩膀劇烈地顫抖著。
王建軍僵在原地,婆婆也愣住了,張著嘴,卻發不出一個音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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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秒鐘后,王建軍猛地轉身,一把推開椅子,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噪音。他幾步沖到小隔間門口,門關著。他抬起手,似乎想砸門,最終卻只是無力地、沉重地落在門板上。
“小雅……”他的聲音粗嘎得厲害,帶著劇烈的顫抖,“你……胡說什么!”
里面沒有回應,只有壓抑的、細微的啜泣聲漏出來,像受傷的小獸嗚咽。
王建軍的手按在門板上,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他低著頭,寬闊的后背佝僂下去,仿佛承受著千鈞重壓。屋里只剩下窗外嘈雜的車流聲和小寶重新響起的、細微的抽噎。
突然,他轉過身,眼睛通紅,目光像淬火的刀子一樣釘在婆婆臉上。婆婆被他看得下意識后退了半步。
“媽。”王建軍的聲音低啞,卻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斬釘截鐵的決絕,“酒席,不辦了。就在家里吃。誰愛來誰來。”
“建軍你……”婆婆急了。
“我說,不辦了!”他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震得空氣嗡嗡作響,“以后這種話,誰再說……”他的目光掃過婆婆,又掃過這間擁擠的、充滿瑣碎煩惱的屋子,最終定格在那扇緊閉的房門上,聲音驟然低了下去,卻帶著更重的分量,“……就別怪我翻臉。”
他說完,不再看任何人,走到客廳角落,那里放著他的工具箱和一些零散的木料。他蹲下身,拿起一塊木頭,又拿起鋸子,開始鋸。刺啦——刺啦——聲音單調而執拗,在寂靜的屋里反復拉鋸,像是在鋸開某種堅硬冰冷的外殼,又像是在徒勞地發泄著無處可去的沉重。
鋸木聲持續著,混合著小隔間里細碎的嗚咽,和窗外永不停歇的城市噪音。陽光斜照進來,照亮空氣中飛舞的細小木屑,像無數迷茫的塵埃,在巨大的、無聲的洪流里,被迫著,艱難地,尋找新的落點。
那扇門依舊緊閉。但門內門外,某種更深、更頑固的冰凍層,似乎終于在這絕望的“回去”二字和這刺耳的鋸木聲里,被震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裂痕。痛苦赤裸裸地暴露出來,無法再視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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