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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荷葉閑客中短篇小說選集四 > 杜鵑聲聲(一)(343)

                杜鵑聲聲(一)(343)

                杜鵑聲聲(一)

                醫院走廊里消毒水的氣味像一條冰冷的蛇,緊緊纏繞著鼻腔。我捏著那張薄薄的報告單,紙的邊緣幾乎要嵌進掌心的紋路里去。窗外正午的陽光白得刺眼,卻穿不透這走廊里凝固的寒冷。墨跡清晰的結論,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鐵釬,狠狠烙在視網膜上:“……經檢驗,王玥玥與王某血型不符,初步排除生物學父女關系。”

                初秋的風本該帶著點暖意,可當我推開家門時,只覺一股寒流迎面撲來。客廳里,妻子雷春燕正歪在沙發上刷手機,屏幕上花花綠綠的光映著她略顯松弛的臉頰。玥玥跪坐在茶幾旁的地毯上,小臉蒼白,正費力地拼著一幅色彩斑斕的恐龍拼圖,那是她病中唯一的慰藉。聽見我進門,她抬起頭,大眼睛里帶著病弱的倦意,還是努力彎起嘴角,聲音細細弱弱:“爸爸,你回來啦?我的恐龍快拼好了哦。”

                “嗯,回來了。”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那份報告單沉甸甸地揣在褲兜里,仿佛一塊不斷膨脹的冰坨,壓得我半邊身子都在發僵。我幾乎不敢看玥玥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睛。

                雷春燕懶洋洋地抬眼瞥了我一下,視線又落回手機屏幕,手指劃得飛快,指甲上殘留的紅色甲油有些斑駁。“醫院怎么說?還燒不燒?我就說小孩兒發燒感冒正常的很,你非要疑神疑鬼。”她的語調帶著一種慣常的、漫不經心的抱怨。

                疑神疑鬼?我喉嚨里像堵了團浸透冰水的棉花,又冷又硬。兜里的紙片尖銳地硌著大腿。這懷疑,此刻已化為冰冷的鐵證。我沉默地換鞋,動作遲緩,每一個關節都像是生了銹。玥玥又低下頭,小小的手指努力捏起一塊綠色的拼圖碎片,試圖把它安放在霸王龍張開的巨口旁邊。她的專注,她身上流著我的姓氏,此刻都成了無聲的嘲諷。我深吸一口氣,那消毒水的冰冷氣味似乎還殘留在肺葉深處。

                “春燕,”我走到沙發邊,盡量讓聲音聽起來平穩一些,“玥玥的血型報告出來了。”我從口袋里掏出那張折疊得整整齊齊的紙,遞過去。

                她這才放下手機,狐疑地接過去,嘴里還嘟囔著:“血型?查這個干嘛?不是發燒嗎……”她展開報告單,目光掃過那幾行字。起初是漫不經心,然后,她臉上的慵懶如同被驚雷劈中的薄冰,瞬間粉碎。血色刷地一下褪盡,只剩下一種駭人的慘白。她的眼睛猛地睜大,死死盯著報告結論,捏著紙的手指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指甲邊緣泛出用力的青白色。

                “這……這不可能!”她猛地抬起頭,聲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破客廳里原本虛假的平靜,像玻璃被硬生生劃開,“王建業!你搞什么鬼?什么血型不符?你哪兒弄來的破紙糊弄我?是不是弄錯標本了?肯定是醫院弄錯了!”她的胸脯劇烈起伏著,眼神慌亂地在我臉上和報告單之間來回掃視,充滿了被逼到絕境的驚恐和一種近乎瘋狂的否定。

                “弄錯?”我看著她因激動而扭曲的臉,心一點點沉下去,沉進冰冷的深潭,“白紙黑字,春燕。這是婁底中心醫院出的報告。”我的聲音很輕,卻像沉重的石頭砸在地板上。

                “放屁!全是放屁!”她像被燙到一樣,猛地將報告單揉成一團,狠狠砸在地板上,仿佛那是什么劇毒之物。她跳起來,手指幾乎戳到我的鼻尖,唾沫星子飛濺,“王建業我告訴你,少在這里給我演苦情戲!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看玥玥是個丫頭,你心里一直不痛快!現在弄這么個破東西出來想干什么?啊?你想干什么?!”她的咆哮在房間里回蕩,帶著一種歇斯底里的虛張聲勢。

                蜷在地毯上的玥玥被這突如其來的風暴嚇呆了,她小小的身體猛地一顫,手里的綠色拼圖碎片“啪嗒”一聲掉在地毯上。她驚恐地抬起頭,看看狀若瘋虎的媽媽,又看看臉色鐵青、一不發的爸爸,大眼睛里迅速蓄滿了淚水,小嘴扁了扁,卻不敢哭出聲,只是發出細微的、恐懼的嗚咽,像只受傷的小獸。

                我的目光越過雷春燕劇烈起伏的肩膀,落在玥玥那張掛滿淚珠、寫滿無助的小臉上。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狠狠擰了一把,尖銳的痛楚瞬間蔓延開來。然而,比心痛更洶涌的,是那個無法回避、令人窒息的疑問:這個我疼愛了九年、視若珍寶的小女兒,她身體里流淌的,到底是誰的血?

                懷疑一旦撕開了口子,便如墨汁入水,迅速洇染開來,吞噬掉過去所有看似安穩的輪廓。那些曾被忽略的、微不足道的碎片,此刻在記憶的暗流中紛紛翻涌上來,帶著尖利的棱角,刮擦著神經。

                雷春燕的否認和暴怒,像一層厚厚的油污,涂抹在已經渾濁的水面上,反而讓底下隱藏的東西愈發顯得可疑。她的眼神,那種被戳穿后的驚惶與虛張聲勢的強硬交織的眼神,在我腦中揮之不去。我幾乎無法再與她對視,每一次目光接觸,都像有細小的冰針扎進眼底。家,這個曾經疲憊歸來時唯一的港灣,如今成了令人窒息的牢籠。沉默在房間里蔓延,沉重得如同鉛塊。只有玥玥壓抑的咳嗽聲,像鈍刀子,一下下割著這凝固的空氣。她投向我的目光里,帶著小心翼翼的探尋和揮之不去的驚懼,像一只受驚后不知該靠近還是逃離主人的幼犬。這目光讓我心如刀絞,卻又無法像過去那樣,毫不猶豫地將她摟進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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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個多月,在一種近乎窒息的僵持中緩慢爬行。雷春燕的強硬如同被風化的巖石,表面的棱角依舊堅硬,內里卻日漸松動。她不再歇斯底里地咆哮,代之以一種冰冷的沉默,眼神里混雜著疲憊、怨懟,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虛?她開始頻繁地出門,理由總是含糊其辭:幫同事頂班、老同學聚會、陪娘家親戚看病……時間一次比一次長,歸來時身上有時帶著淡淡的煙味,那是我從不沾染的味道。問她,得到的回答永遠是硬邦邦的一句“你管不著”,或者干脆是長久的沉默,仿佛我這個人連同這個家,都已在她視線里徹底蒸發。

                懷疑的藤蔓纏繞著心臟,越收越緊。一個念頭在我腦中盤旋,越來越清晰:必須知道真相,一個無法被任何語狡辯所撼動的真相。我避開了雷春燕警覺的視線,如同一個潛入者般回到那個曾給我最初沉重一擊的地方——婁底中心醫院。這一次,我直接走向了走廊盡頭那扇掛著“法醫物證鑒定中心”牌子的門。推門進去,里面的空氣似乎比外面的走廊更加冰冷肅穆。

                “加急,做父女親子鑒定。”我將自己和玥玥的幾根帶毛囊的頭發放在冰冷的金屬托盤里,連同那份早已被揉皺、又被我小心撫平的血型報告一起推了過去。穿著白大褂的工作人員面無表情地接過,目光在報告單上停留片刻,又抬起眼皮掃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沒有好奇,沒有同情,只有一種見慣世情的麻木。

                “加急費用另算,五個工作日。”他聲音平板,像在宣讀一份說明書,“結果直接寄預留地址?”

                “不,”我立刻搖頭,喉嚨有些發緊,“我親自來取。”

                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滾燙的油鍋里煎熬。我無法待在家里面對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和玥玥怯生生的目光,只得整日在外游蕩。深秋的婁底,寒意漸濃,路邊的法國梧桐葉子大片大片地枯黃飄落,踩上去發出干澀碎裂的聲響,如同踩在心上。第五天的黃昏,天空陰沉得像一塊臟兮兮的灰布。我再次站到了鑒定中心那扇冰冷的門前。沒有寒暄,沒有多余的表情,還是那個工作人員,將一個牛皮紙文件袋遞到我手里,封口處蓋著鮮紅的印章。

                “結果出來了。”

                我幾乎是搶過文件袋,手指因為用力過度而微微顫抖。站在醫院門口昏黃的路燈下,我撕開封口,抽出里面薄薄的兩張紙。目光直接跳過前面密密麻麻的專業術語和數據表格,死死釘在最后一頁,那行加粗的結論上:

                “……依據現有資料和dna分析結果,排除王某是王玥玥的生物學父親。”

                “排除”兩個字,像兩把燒紅的鋼釬,狠狠刺入眼球,瞬間灼穿了所有的僥幸和殘留的溫情。世界猛地傾斜了一下,周圍的嘈雜聲——汽車的喇叭、行人的交談、遠處商店的音樂——驟然遠去,只剩下血液在耳膜里瘋狂奔流的轟鳴聲。眼前陣陣發黑,我不得不伸手扶住旁邊冰冷的燈柱,粗糙的金屬觸感傳來,才勉強支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路燈的光暈在紙張上模糊成一片慘白的光斑。

                不知過了多久,冷風灌進領口,激得我一個哆嗦。我深吸一口氣,那冰冷的空氣仿佛帶著冰碴,一路割進肺里。將那張判定我九年父愛為一場虛妄的紙,連同那份血型報告,重新塞回文件袋。袋口被捏得變了形。我邁開腳步,朝著那個已經不能稱之為“家”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沉重得如同拖著無形的鐐銬。

                鑰匙插進鎖孔,轉動時發出干澀的“咔噠”聲。客廳里只亮著一盞昏暗的壁燈,雷春燕背對著門口坐在沙發里,電視屏幕閃爍著無聲的光影。玥玥已經睡了。聽到開門聲,她緩緩轉過頭,臉上沒什么表情,眼神卻像淬了毒的針,冰冷地扎過來。

                我走到她面前,沒有說話,只是將那個沉重的牛皮紙文件袋,像扔下一塊燒紅的烙鐵,“啪”的一聲,重重地拍在她面前的玻璃茶幾上。聲音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刺耳。

                雷春燕的視線落在那文件袋上,瞳孔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她伸出手,指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抽出了里面的鑒定報告。她看得很快,或者說,她只看了她最害怕看到的那一行。看完后,她臉上最后一絲血色也褪盡了。她抬起頭,迎著我冰冷的目光,嘴角卻極其古怪地向上扯了一下,形成一個僵硬而扭曲的冷笑。那笑容里沒有慌亂,沒有愧疚,只有一種破罐子破摔的、近乎瘋狂的嘲諷。

                “哼,”她從鼻腔里擠出一聲嗤笑,手指用力,捏著那幾張紙的邊緣,猛地一扯!

                “嗤啦——嗤啦——!”

                刺耳的撕裂聲瞬間撕裂了房間的寂靜。報告紙在她手中被粗暴地、一下接著一下地撕成了碎片,雪花般紛紛揚揚地灑落在光潔的茶幾面上,也落在她穿著拖鞋的腳邊。

                “假的!都是假的!”她猛地站起身,聲音尖利得變了調,帶著一種窮途末路的瘋狂,“王建業,你為了甩掉我們娘倆,真是煞費苦心啊!這種花錢就能造出來的破紙,你也信?機器就不會撒謊?我看你是腦子被門夾了!”她指著我的鼻子,身體因為激動而微微發抖,“法官?你去告啊!讓法官看看你這副嘴臉!看誰信你這套鬼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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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紙屑如同骯臟的雪片,覆蓋在冰冷的玻璃上。她扭曲的面孔和尖利的指控,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猙獰。最后一絲維系著這個家的脆弱紐帶,隨著那漫天飛舞的碎紙片,徹底斷裂了。心中那個巨大的空洞,此刻反而不再流血,只剩下一種死寂的冰冷。我看著她,看著這個同床共枕十余年、此刻卻形同陌路甚至充滿敵意的女人,感到一種徹底的、深入骨髓的疲憊和荒謬。

                “好。”我聽見自己的聲音響起,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像結了冰的湖面,“那就讓法官看看。”

                撕碎的紙片在腳下狼藉一片,如同我們破碎的婚姻。我轉過身,不再看雷春燕那張因憤怒和恐懼而扭曲的臉,徑直走向臥室。我需要整理一些東西,至少,帶走幾件換洗衣服。這個家,每一寸空氣都彌漫著謊和背叛的氣息,多待一秒都令人窒息。

                臥室的門虛掩著,里面沒開燈。借著客廳透進來的微光,我看到玥玥小小的身體蜷縮在床角,被子裹得緊緊的,只露出一雙驚恐的大眼睛,在昏暗中像受驚的小鹿。顯然,客廳里那場充滿惡意的風暴,她全都聽見了。她死死咬著下唇,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但那壓抑的、細微的抽噎聲,還是斷斷續續地鉆進我的耳朵里。

                我的心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幾乎無法呼吸。我想走過去,像過去無數次那樣,摸摸她的頭,告訴她“爸爸在”。可腳步卻像灌了鉛,沉重得抬不起來。那雙眼睛里,除了恐懼,是否也埋下了怨恨的種子?怨恨我這個帶來風暴、打破她安穩世界的“父親”?那個“排除”的結論,像一道深不見底的鴻溝,橫亙在我和她之間。我伸出的手,最終只是無力地垂在身側。

                “玥玥……”我艱難地開口,喉嚨干澀發緊。

                她猛地將頭埋進被子里,小小的身體蜷縮得更緊,抽噎聲被厚厚的棉被悶住,卻更顯絕望。那無聲的抗拒,比任何哭喊都更傷人。我僵在原地,最終只是沉默地拉開衣柜,胡亂抓了幾件衣服塞進一個舊背包,然后逃也似的離開了這個曾經叫做“家”的地方。門在身后關上時,隔絕了里面的一切聲響,卻關不住那深入骨髓的寒意和無邊的空洞。

                我在城郊結合部租下了一個廉價的小單間。房間狹小、破舊,墻壁斑駁,窗外是終日喧囂的馬路。但這反而讓我感到一種奇異的平靜。這里的噪音是真實的,塵埃是真實的,孤獨和痛苦也是真實的。沒有虛假的溫情,沒有隨時可能爆發的風暴。

                安頓下來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聯系了一位相熟的律師老周。當我把那份被撕碎、又被我一片片仔細粘在a4紙上的親子鑒定報告復印件推到他面前時,老周扶了扶眼鏡,仔細看了很久,才抬起頭,臉上是少有的凝重。

                “建業,”他嘆了口氣,手指在報告結論上點了點,“這個……是鐵證。婚姻法解釋三第二條寫得很清楚,一方請求確認親子關系不存在,另一方沒有相反證據又拒絕做鑒定的,法院可以推定請求成立。她現在這個態度,否認、撕報告,其實就是變相拒絕。你這官司,確認非--&gt;&gt;親生這塊,贏面很大。”

                “我要他賠錢!”我咬著牙,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九年!老周,九年!我王建業省吃儉用,當牛做馬,養的是別人的孩子!這口氣,我咽不下去!”

                “撫養費返還,”老周點點頭,在筆記本上快速寫著,“法律上叫‘不當得利返還’。孩子生父受益,你受損,有因果關系,他還沒合法依據。可以追索。但……”他頓了頓,抬眼看向我,“難點在找人。你懷疑誰?有目標嗎?”

                目標?我的腦中瞬間閃過雷春燕近幾個月那些可疑的晚歸,那些陌生的煙味,那些閃爍其詞的理由。一個模糊的身影浮現出來——嚴振邦。這個名字,我曾在她接電話時無意間聽到過幾次,被她含混地帶過。他是誰?在哪里?我一無所知。

                “嚴振邦……我只知道這個名字。”我有些挫敗地說。

                老周沉吟片刻:“先查。名字、住址、單位……查實了才好行動。法院立案也需要明確的被告。”

                尋找嚴振邦,成了我生活中唯一的目標。我在婁底這座不算太大的城市里像個幽靈般游蕩。我去了雷春燕工作的那家效益平平的紡織廠附近蹲守,混在接孩子放學的人流里,目光掃過每一個可能與她接觸的男人。我翻遍了她過去偶爾提及的、可能認識的人名和地點,像大海撈針。時間在焦灼的等待和一次次徒勞無功中流逝。

                轉機出現在一個飄著細雨的傍晚。我鬼使神差地繞到了玥玥就讀的小學附近。也許是想遠遠看一眼放學的人流里有沒有那個小小的身影?隔著一條濕漉漉的馬路,我站在一棵枝葉稀疏的梧桐樹下。放學的鈴聲隱約傳來,孩子們像出籠的小鳥般涌出校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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