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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荷葉閑客中短篇小說選集四 > 豬在叫,山在聽(一)(203)

                豬在叫,山在聽(一)(203)

                豬在叫,山在聽(一)

                我是王靈芝,從湘中丘陵跋涉到湘西這片被武陵山脈緊緊包裹的陌生土地,在桑植縣一個地圖上幾乎找不到名字的山坳里,成為了一名特崗教師。相親那天,李建國坦誠而略帶局促地告訴我,他在寧鄉老家養著八百頭豬。他站在我面前,身形結實,皮膚被陽光曬得黝黑,眼神里卻流露出一種踏實感。“我們寧鄉人,養豬是祖傳的營生,我爹就靠這個養活一家。”我們二人對望,彼此都讀懂了對方眼中那份在異鄉土地上扎根的艱辛。于是決定結婚。婚禮后,我繼續留在桑植的山坳里教書,李建國則回到了寧鄉的豬場。我們之間橫亙著地圖上需要細細描摹才能顯現的距離,和每月翻越幾重山水才能相見的現實。

                天色尚未破曉,寒氣已如無聲的潮水,悄無聲息地浸透了這間位于半山腰的小學校。我起身,手指觸碰到床頭那只冰冷的不銹鋼暖壺,壺壁上凝結著一層細密的水珠,仿佛凝結了整個冬夜的寒氣。窗框在風里吱呀作響,像是不堪重負的低語。我裹緊身上單薄的舊棉衣,點燃了那只嗆人但能帶來些許暖意的煤爐。爐火剛跳起微弱的紅光,門外便傳來細碎而急促的腳步聲,夾雜著孩子們壓抑不住的咳嗽與清嗓子的聲響。

                “王老師!王老師!”門板被拍打得微微發顫,稚嫩的童音穿透了木頭的縫隙,帶著山間清晨特有的清冽與急迫。

                我急忙拉開吱呀作響的木門。寒氣瞬間裹挾著泥土與枯草的氣息撲面涌入,門外擠擠挨挨站著七八個小小的身影,臉蛋凍得通紅,像山坡上熟透的野刺梨。他們穿著單薄又不太合身的棉襖,袖口磨損得厲害,幾雙小手緊緊縮在口袋里,或是不停地相互搓揉著。我一眼便看見了站在最前頭的李小娟,她那雙本該明亮的眼睛此刻卻有些黯淡,嘴唇微微泛著不健康的青紫色。

                “快進來,凍壞了吧?”我側身讓開,將他們迎進這間既是教室也是我安身之所的屋子。孩子們魚貫而入,帶進來一股更濃的寒氣,他們本能地、爭先恐后地圍向那剛剛燃起希望的爐子,伸出凍得發僵的小手。

                李小娟卻瑟縮在人群邊緣,動作有些遲緩,那雙小手始終藏在身后。我心里一沉,走過去蹲下身,不由分說地輕輕拉過她的手腕。觸手一片冰涼,指尖和手背上赫然是幾處紅腫破潰的凍瘡,有些地方還滲著淡淡的血水。我的心像是被那冰冷的山風狠狠剜了一下,又冷又痛。我立刻解開自己棉衣的扣子,毫不猶豫地將她冰冷刺骨的小手拉過來,緊緊捂在我尚存一絲暖意的胸口。

                “傻小娟,凍成這樣了怎么不說?”我低聲責備,聲音卻抑制不住地發顫。那冰碴子般的寒意透過薄薄的衣衫直刺進來,激得我渾身一抖。

                她的小腦袋垂得更低了,聲音細弱蚊蚋,幾乎被爐火的噼啪聲蓋過:“奶奶…奶奶風濕痛得起不來…水缸結冰了…我…我鑿了好久…”說話間,她冰冷的手指在我溫熱的皮膚上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仿佛汲取著這點微弱的暖源。我用力將她摟得更緊些,用體溫去暖她,也暖著自己那顆被這無邊寒冷浸泡得發皺的心。教室里,只有爐火燃燒的嗶剝聲和孩子們因寒冷而略顯急促的呼吸聲在回蕩。

                那臺老舊的諾基亞手機在辦公桌抽屜深處發出沉悶的震動,固執地一下又一下,像遠處沉悶的春雷,終于穿透了批改作業的專注。我放下紅筆,指尖上還沾著一點紅墨水的印跡,在抽屜里摸索了一會兒,才觸到那冰涼的機身。

                “靈芝!”李建國熟悉的聲音從那小小的揚聲孔里沖出來,帶著一種異乎尋常的興奮和急促的電流雜音,“成了!信用社的貸款批下來了!豬場……豬場可以擴建了!”他聲音洪亮,仿佛要沖破這山巒的阻隔,“我算過了,規模再翻一番,過兩年,咱們就能在寧鄉縣城買個大點的房子!把你從桑植那山旮旯里接出來!再不用受這罪了!”

                他話語里噴薄的希望和篤定,像一股灼熱的氣浪,瞬間撲打到我的臉上。我下意識地握緊了電話,指尖因用力而微微發白,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窗外。那方小小的、被木框切割的天空下,是連綿起伏、沉默如鐵的武陵山脈,它們亙古不變地矗立著,將我們分隔兩端。電話那頭是他描繪的、觸手可及的未來——寧鄉縣城的明亮燈火,安穩的居所;電話這頭,是桑植山風呼嘯的教室,是李小娟們凍瘡未愈的小手,是作業本上歪歪扭扭卻無比認真的字跡。

                “建國……”我開口,聲音有些發澀,在喉嚨里滯了一下,“那……你這邊弄起來,是不是更脫不開身了?”我終究沒有問出那句壓在舌尖的話——你何時才能回來?回到寧鄉,回到我身邊?那似乎成了一個不合時宜的奢望。

                電話那頭高漲的聲調似乎頓了一秒,隨即又被更大的熱情淹沒:“哎呀,肯定要忙一陣!幾百張嘴等著吃食呢!擴建場房,引新種豬,哪樣不得我釘在場上?靈芝,再熬熬,就這兩年!熬過去,咱們的好日子就來了!”他的話語充滿了干勁,像鼓點一樣敲打著我的耳膜,卻也在那鼓點里,清晰地傳遞出“釘在場上”這四個字的沉重分量——他像一棵樹,早已深扎進寧鄉那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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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知道了。”我最終只吐出這三個字,聲音輕得仿佛一出口就被窗外灌進來的冷風吹散了。掛斷電話,諾基亞屏幕的光暗下去,抽屜里重新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我坐在那里,指尖無意識地劃過冰涼的桌面,剛才批改作業時那份沉浸的、帶著些許暖意的平靜,徹底被一種巨大的、無聲的茫然所取代。未來像一幅被濃霧籠罩的畫卷,他描繪的絢爛遠景在霧的那頭,而我腳下踩著的,依舊是這泥濘坎坷、望不到盡頭的桑植山徑。那寧鄉新房的幻影,遙遠得如同掛在天邊的月亮。

                深冬的雨水仿佛永無止境,冰冷刺骨,連綿不絕地敲打著這間風雨飄搖的教室。屋頂幾處年久失修的破洞成了天然的漏勺,雨水肆無忌憚地侵入。教室里,大大小小的盆桶排成歪扭的隊伍,叮叮咚咚地承接這惱人的天賜。水滴砸在盆底的聲音,單調而執拗,敲打著每一根繃緊的神經。

                “滴答——滴答——咚!”

                突然,靠近講臺左上角那片原本只是緩慢滲水的霉爛墻皮,發出一聲沉悶的呻吟,緊接著,“嘩啦”一下,一大片濕透的泥灰混合著雨水,如同被推倒的積木,毫無預兆地垮塌下來,重重砸在地上,泥水四濺!碎片散落一地,混濁的水迅速在地面蔓延開來。

                “啊——!”孩子們驚得跳起來,小小的驚呼聲在狹小的空間里撞來撞去,帶著恐懼的回音。混亂瞬間爆發,前排幾個孩子慌忙搬起自己的小板凳,手忙腳亂地向相對干燥的角落撤退,互相推擠著,眼神里滿是驚恐。教室里頓時充斥著刺耳的挪動聲、壓抑的啜泣聲、還有那盆桶里雨水單調而冰冷的伴奏。

                “別慌!別亂跑!小心滑倒!”我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我幾步搶到塌陷處,心沉得像灌滿了鉛水。那片裸露出來的屋頂豁口,像一個獰笑的嘴巴,貪婪地吞噬著灰暗的天光,冰冷的雨水正無情地、源源不斷地傾瀉而入,直接澆在下方幾張破舊的書桌上。桌面上的作業本瞬間洇開大片大片絕望的墨跡,字跡模糊、暈染,如同孩子們此刻被驚嚇和冰冷浸透的小臉。

                我猛地轉身,抓起靠在墻邊那根用來撐窗戶的長竹竿,試圖用它去夠、去堵住那個貪婪的豁口。竹竿冰冷沉重,頂端綁著的破布在狂亂的風雨中像一面絕望的旗幟。我踮起腳尖,身體盡力向上伸展,手臂因為用力而劇烈地顫抖。冰冷的雨水毫不留情地灌進我的后頸,順著脊背流下,激起一片寒栗。腳下踩著的板凳在濕滑的泥水地面上微微晃動,每一次晃動都讓我的心懸到嗓子眼。

                就在我咬緊牙關,拼命將竹竿頂端頂向那豁口的瞬間——

                “老師!小心!”一個尖細的童音撕破了混亂的嘈雜。

                腳下猛地一滑!板凳腿在泥水里失去了最后的支撐。身體瞬間失衡,像一棵被狂風猛然折斷的小樹,向后重重栽倒!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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