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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荷葉閑客中短篇小說選集四 > 豬在叫,山在聽(一)(203)

                豬在叫,山在聽(一)(203)

                后背和手肘狠狠砸在冰冷、泥濘的地面上,骨頭撞擊地面的悶響在混亂的教室里異常清晰。--&gt;&gt;鉆心的劇痛瞬間從尾椎和肘部炸開,直沖頭頂,眼前猛地一黑,金星亂迸。冰冷的泥水迅速浸透了單薄的衣服,寒意如同無數細針,瞬間刺入骨髓。我蜷縮在泥水里,牙齒不受控制地咯咯作響,不是因為冷,而是那瞬間席卷全身的劇痛和一種前所未有的狼狽與脆弱。竹竿早已脫手,無力地歪倒在一邊。雨水,依舊冰冷地、無動于衷地,從屋頂那個破洞澆灌下來,打在我臉上,和著不知道什么時候流出的滾燙液體,一起滑落。

                孩子們驚恐地圍攏過來,小小的身影在我模糊的視線里晃動。“老師!”“王老師!”他們的呼喊帶著哭腔,像一群受驚的雛鳥。

                “別……別怕……”我掙扎著想開口安慰,聲音卻嘶啞得如同破舊的風箱,只擠出幾個破碎的音節。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著后背撕裂般的疼痛。身體動彈不得,只能躺在冰冷刺骨的泥水里,感受著絕望和疼痛的寒意,從皮膚一寸寸滲入心底,比這冬日的雨水更冷,更沉。

                回寧鄉的路在車輪下顛簸著延伸,熟悉又陌生的田野景象在車窗外飛掠。離家越近,空氣中那股熟悉的、混合著飼料發酵與牲畜體味的獨特氣息便越發濃烈地彌漫開來,鉆進車廂的每一個角落。這氣味曾是我生活的一部分,如今卻像一層無形的隔膜。三輪車突突地停在闊別已久的豬場門口,我一眼便望見了站在場院里的李建國。他正彎著腰,用力把一袋沉重的飼料甩上肩頭,動作麻利而充滿力量。汗水浸透了他后背的工裝,在陽光下洇出深色的汗漬。幾個月不見,他仿佛又瘦了一圈,顴骨更高地凸起,眼窩深陷,黝黑的臉上刻滿了風霜和疲憊的紋路,只有那雙眼睛,在看到我的瞬間,像投入石子的深潭,驟然亮起驚喜的光。

                “靈芝!”他丟下飼料袋,大步流星地奔過來,沾滿泥灰和汗漬的手在工裝褲上用力蹭了蹭,才一把將我摟進懷里。那擁抱急切而有力,帶著豬場特有的、洗刷不掉的濃烈氣息,幾乎將我包裹得窒息。他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粗糙地扎著我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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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咋樣?路上累壞了吧?快進屋歇著!”他松開我,上下打量著,眉頭隨即緊緊鎖住,“你這臉色……咋這么難看?又瘦了!山里是不是……”

                “沒事,”我打斷他,努力扯出一個笑容,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掠過他身后那片忙碌喧囂的場院。新砌的紅磚豬舍骨架已經拔地而起,裸露著粗糙的磚縫,像一排沉默的巨人。攪拌機發出巨大的轟鳴,震得腳下土地都在顫抖。幾個工人正吆喝著將沉重的預制板抬上腳手架,揚起的塵土在陽光下飛舞。整個豬場像一個高速運轉的龐大機器,而他,是其中那個永不停歇的核心齒輪。

                “擴建……挺快的。”我望著那片塵土飛揚的工地,聲音有些飄忽。

                “是啊!批文、材料、人手,樣樣都得趕!”李建國順著我的目光看去,語氣里帶著創業者特有的亢奮和一種被鞭子抽打般的緊迫感,“開春就得把新舍弄好,不然新進的那批豬崽沒地方安頓!信用社的貸款壓著,一天都耽誤不起!”他搓著粗糙的大手,指縫里嵌著洗不凈的黑泥,“你回來正好,幫我看看賬本,這幾天忙得頭昏腦漲……”他的話像開閘的洪水,滔滔不絕地涌向豬場的規劃、資金的流轉、市場的預期……

                我安靜地聽著,目光卻越過他興奮的臉龐,落在他身后那排新砌的豬舍地基上。冰冷的紅磚在暮色中顯得格外堅硬、巨大。它們沉默地矗立著,吞噬著他的汗水、時間,也仿佛在無形中壘高了我們之間那道名為“未來”的墻。他描繪的藍圖越清晰,我心中那個關于“歸來”的模糊期待,就變得越遙遠,越像一個在風中搖曳、隨時會熄滅的微弱燭火。

                晚飯后,我坐在里間那張吱呀作響的舊書桌前,就著昏黃的燈泡,翻看攤開的賬本。密密麻麻的數字和條目如同糾纏的藤蔓,令人頭暈目眩。窗外,擴建工地的臨時照明燈將整個后院照得亮如白晝,攪拌機的轟鳴并未因夜色降臨而停歇,反而更加固執地穿透薄薄的窗紙,撞擊著我的耳膜,也撞擊著心底那份沉甸甸的疲憊。桌上那本攤開的語文課本,夾著桑植山里孩子們歪歪扭扭的作業紙,此刻顯得如此遙遠和不真實。

                李建國端著一盆熱水進來,腳步帶著一身塵土和豬場特有的氣味。“泡泡腳,解解乏。”他把盆放在我腳邊,水汽氤氳上來。他順勢在我旁邊的小凳上坐下,粗糙的大手習慣性地伸過來,想幫我揉捏一下酸痛的肩頸。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我衣領的瞬間,我身體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下,下意識地微微側身避開了。那動作細微得如同風吹葉動,卻清晰地落入了他的眼底。

                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關切瞬間凝固,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合著錯愕和受傷的神情。他看著我,眼神里有不解,也有一種被無形之物刺痛的黯然。

                沉默像冰冷的墨汁,在狹小的房間里迅速蔓延、擴散。只有窗外的機器轟鳴,更加蠻橫地填充著這片令人窒息的寂靜。

                最終,他什么也沒說。那只僵在半空的手緩緩收回,落回自己沾滿泥灰的膝蓋上,無意識地蜷縮起來。他低下頭,盯著盆里那圈微微晃動的水紋,渾濁的水面倒映著燈泡昏黃的光暈,也映不出他此刻低垂的眼眸里翻涌的情緒。燈光下,他鬢角新添的幾根白發顯得格外刺眼。我們之間隔著不到一米的距離,卻仿佛橫亙著那道日益高筑的豬舍磚墻,冰冷而堅硬。攪拌機持續不斷的噪音,像是為這沉默敲打著沉重而無情的節拍。

                小娟終究還是沒能再走進這間風雨飄搖的教室。她像一顆被風從枝頭吹落的小果子,無聲無息地消失在山路的盡頭。那天課后,我踩著泥濘去她家,門扉緊閉,只有鄰居含糊的一句“跟著親戚去外地了”,便再無下文。她那張靠窗的課桌從此空了下來,桌面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唯有桌角刻著的一個歪歪扭扭的“娟”字,像一道無人認領的傷口,沉默地留在那里。

                日子依舊在漏雨的屋頂下和孩子們的讀書聲中艱難向前爬行。那臺老舊的諾基亞在抽屜深處沉寂了許久之后,終于在一個天色陰沉的下午再次震動起來。我放下手中批改的作業,指尖沾著紅墨水,劃開接聽鍵。

                “靈芝!”李建國的聲音穿透電流,帶著一種近乎燃燒的興奮,背景是尖銳嘈雜、持續不斷的金屬摩擦聲,像無數把銼刀在刮擦著耳膜,“聽見沒?推土機進場了!開始平新場地了!這一響,我心里這塊大石頭總算落了地!”他的聲音被巨大的噪音切割得斷斷續續,卻掩不住那份如釋重負的狂喜,“等這批豬出欄,咱們……”

                后面的話被一陣更加猛烈、如同野獸咆哮般的引擎轟鳴徹底吞沒。我舉著電話,靜靜地聽著。聽筒里,那推土機履帶碾過土地的沉重轟隆聲,鋼鐵巨鏟撕裂泥土、撞擊石塊的刺耳刮擦聲,還有李建國在那片喧囂中奮力拔高的、卻依舊顯得渺小模糊的激動話語……各種聲音混雜成一股巨大的、勢不可擋的洪流,通過這小小的聽筒,猛烈地沖擊著我的耳膜,也沖擊著我腳下這片沉默的土地。

                我緩緩將聽筒從耳邊移開,沒有掛斷,只是任由那些代表著希望、財富與遠方寧鄉縣新房的巨大聲響,毫無遮攔地傾瀉在這間只有風聲雨聲和孩子讀書聲的桑植山村教室里。窗外,武陵山脈依舊蒼茫,連綿的峰巒在鉛灰色的天幕下勾勒出沉默而固執的輪廓。教室里,孩子們正低著頭,筆尖劃過粗糙的紙張,發出沙沙的輕響,如同春蠶在啃食桑葉,細微卻執著。

                我低下頭,目光落在攤開在面前的一本作文簿上。那稚嫩的字跡,一筆一畫,正努力地寫著:“我的老師,手很暖和……”我的目光長久地停留在那“暖和”兩個字上。看久了,那墨跡仿佛在粗糙的紙面上微微暈染、晃動起來。我慢慢俯下身,將臉頰輕輕貼向那行字跡。紙頁粗糙的纖維摩擦著皮膚,帶著一種干燥而微涼的觸感。我閉上眼睛,感受著那細微的沙礫感。聽筒里傳來的遙遠喧囂,如同隔世的潮聲,一波一波,撞擊著這方寂靜的講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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