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懷玉簽了字，把紙箱放在玄關。箱子不重，晃起來有輕微的響動。她看了眼寄件人——某家證券公司。周平安最近在炒股，晚飯時經常盯著手機屏幕皺眉，偶爾會興奮地告訴她今天賺了多少，更多時候則是沉默地扒完飯就回書房看行情。

五點半，她開始做晚飯。鍋里水開了，蒸汽頂得鍋蓋噠噠作響。羅懷玉往水里下面條時，習慣性地抓了兩把，等反應過來時，多余的面條已經在水里散開。她盯著翻滾的面條發呆，直到鍋里的水溢出來澆滅了煤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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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點，門鎖轉動的聲音讓羅懷玉手里的遙控器掉在了地上。周平安推門進來，身上帶著室外的寒氣。他看起來憔悴了不少，下巴上冒出了青黑的胡茬。

吃過了嗎？羅懷玉問，眼睛盯著電視屏幕。

在公司吃了。周平安站在玄關換鞋，動作很輕，像是怕驚擾到什么。我來拿些衣服和文件。

羅懷玉點點頭，繼續換臺。新聞、電視劇、綜藝節目...畫面一幀幀閃過，她卻什么都沒看進去。浴室里傳來周平安洗漱的聲音，接著是臥室衣柜開合的聲音。二十分鐘后，他拖著一個小行李箱出來。

懷玉，周平安站在沙發旁，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行李箱拉桿，我們需要談談。

電視里正在播放一部家庭劇，女主角歇斯底里地沖著丈夫大喊大叫。羅懷玉關掉電視，房間里突然安靜得能聽見暖氣片的水流聲。

談什么？她終于看向他，談你這半年來每天幾點回家？談你手機里那些重要客戶的深夜來電？還是談我們上次一起吃飯是什么時候？

周平安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我知道我最近工作太投入了，但這個項目結束后...

每次都是這個項目結束后羅懷玉站起來，突然發現周平安比她記憶中矮了一些——原來是他沒穿那雙增高皮鞋。周平安，我們結婚六年了，我三十一歲了，我不能一直等你的項目結束

周平安的行李箱倒在地上，發出悶響。他彎腰去扶，動作有些狼狽。那你想怎樣？他的聲音突然提高，辭職在家陪你？你知道現在行業競爭多激烈嗎？我不拼命，我們怎么在這個城市立足？

羅懷玉走到窗前，外面開始下雪了，細碎的雪花粘在玻璃上又迅速融化。我上周去醫院了，她背對著他說，醫生說我內分泌失調，建議我放松心情。

周平安沉默了。過了一會兒，她聽見他走近的腳步聲。為什么不告訴我？他的手搭上她的肩膀。

羅懷玉沒有轉身。告訴你有什么用？你會請假陪我去醫院嗎？她輕輕掙開他的手，算了，你拿完東西就走吧，明天還要上班。

周平安的手懸在半空，最終垂了下來。他走回客廳，拿起茶幾上的馬克杯看了看，又放回去。杯子我帶走了。

羅懷玉點點頭，依然看著窗外。關門聲響起時，她數到二十七——這是雪花從窗框頂部滑落到底部所需的秒數。

她轉身看向空蕩蕩的客廳。周平安帶走了他的馬克杯，但咖啡漬還留在茶幾上；他拿走了大部分衣服，但那件有煙洞的襯衫還在陽臺上晾著；他收拾了書房的文件，但書架上那本《小王子》還放在原處——那是他們第一次約會時，他送她的生日禮物。

羅懷玉走到書架前取下那本書。書頁已經泛黃，扉頁上周平安的字跡依然清晰：給我最愛的小王子，愿你的星球永遠有玫瑰綻放。平安，2015.12.3

一滴水珠落在簽名上，暈開了墨跡。羅懷玉慌忙合上書，卻發現更多的水珠不受控制地滴落在封面上。她蹲下來，把臉埋進膝蓋，手里緊緊攥著那本舊書。

洗衣機發出結束的提示音，陽臺上的襯衫在夜風中輕輕擺動，袖口的煙洞像一只小小的眼睛，無聲地注視著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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