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心中有幾分猜測,卻……難以明說。
他斷下此案后,曾接急令入京述職,那時他本想借此機會向上陳情,卻被告知卷宗已封,而他也被上調入刑部。
他知這是封口之舉,擢升為籠,甜作鎖,意在換他裝聾作啞。
可他不能。
他從未放棄追查,直到――那位殿下親自約談了他。
也是那時起,他才意識到,他查的是案,可他動的,卻是時局。
他知事情遠沒有他想得那般簡單,也遠超過了他能掌控的范圍,他只覺得,能少一個人卷入,便少一個。
所以他始終沉默,冷眼旁觀,不表態、不引路、不伸手,以為這樣,就可以讓她置身事外。
可他還是遠遠低估了沈蕙笙。
更讓他沒想到得是,是這樁案,竟真的能夠再審。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她……么?
陸辰川心底忽然泛起一絲極細的顫意,像是千鈞巨石中滲出的一滴水,不知從何而起,卻懸在了他的心尖上。
最終,李根終究還是退下了。
不是誠惶誠恐,也不是大搖大擺,而是面無表情,像是早就演練過千遍,知道什么時候說、什么時候退,什么時候閉嘴。
堂上所有人,都像是打了一場敗仗一般,死氣沉沉。
沈蕙笙沒說話,陸辰川也沒有。
兩人不不語,又各自埋首翻查,像是方才的挫敗,未曾發生過。
燭火微搖,影子交錯,不知過了多久,堂中諸官早已退散,唯有夜色之外,偶爾傳來堂吏取卷奔走的腳步聲。
舊案封塵已久,如今這一頁頁重啟,正如埋在沼澤底下的東西,一旦觸及,便會泛起污水與真相的味道。
那陣味道,直教人作嘔。
可偏偏,氣味聞得真切,蹤跡卻藏得極深,叫人硬生生無從下手。
幾日來,沈蕙笙幾乎是連軸轉,無眠無休地查,卻還是――毫無進展。
有時連陸辰川都看不下去了。
他側頭看她,見她眉頭緊鎖,兩眼通紅,唇色蒼白得幾乎透明,可她卻毫無知覺似的,仍在抄案、勾批、比對筆跡,一頁一頁,反復翻閱。
那一瞬,他竟生出一種錯覺――不是她在翻案,是那案子,反過來,把她翻了進去。
他終究還是出聲了。
“沈蕙笙。”
語調不重,卻足夠讓她停下筆。
她抬起頭,看他,眼里一時竟未能聚焦,像是神思還滯在案卷深處,遲滯地回不過神來。
陸辰川看著她,語聲低沉:“停下,歇一歇。”
可沈蕙笙卻沒有動,像是整個人,都被定在了那里。
他眸色微沉,沒再開口,只是起身,徑直走到她面前,俯身伸手,一把扣住她手腕。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