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蕙笙記得,她先前曾聽過的零碎消息――
阿棠生前就歇在最西頭的一間,屋小而陰冷,因臨近柴房,常年帶著一股子潮氣。
如此,便更奇怪了。
阿棠既是h貴妃親自點名要的人,緣何要來后又被安排至最差的屋舍?
從剛才和h貴妃的接觸來看,h貴妃此人話里三分笑、七分譏,雖然說話是江南軟糯的調子,可聽起來卻是字字帶刺,倒也未必有多深的城府,看起來倒像是慣于仗著圣寵恃寵而驕。
若真如此,阿棠很可能是不知因何事得罪了h貴妃,被h貴妃故意整了。
那么,她之死……
想到這里,沈蕙笙覺得有股擋不住的冷氣讓她不禁打了個冷顫。
正在此時,幾個晾曬衣裳的宮婢忽然被一聲呵斥驚動,原來是老內人自遠處喚她們去搬運炭盆。
幾人慌忙應聲,跌跌撞撞往院外跑去,院中一時空落下來,沈蕙笙趕緊趁機轉入西側那間屋舍,反手將門掩上。
屋內空無一人,光線昏暗,塵埃在半明半暗間浮動,四周靜得仿佛可以聽見她自己的心跳聲。
她定了定神,待眼睛適應黑暗后,一眼便望見炕沿上一字排開著三四床薄被,疊得高低不齊,棉絮單薄,邊角磨得發黑,顯然是幾名宮婢共住的狹窄寢處。
沈蕙笙又環顧四周,見墻角的木箱破舊,蓋子半掩,隱約露出幾片染色的碎布;窗下的矮凳上,還遺著未洗凈的銅藥盞,底部凝著一層暗褐的藥渣。
她往前走了兩步,抬手輕撫過炕面,觸到一撮因年久磨損而掉落的粗麻布屑,心底微微一緊。
一邊是奢華的貴妃寢宮,一邊是逼仄的宮婢寮舍,明明同在一座昭華宮內,卻猶如天壤之別。
沈蕙笙輕嘆一口氣,告訴自己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她務必抓緊時間,找到和阿棠有關的線索。
可這里面哪一個才是阿棠的床鋪呢?
沈蕙笙將目光落在最靠近窗口那床薄被上,這床被子雖然也舊,看起來卻像是剛洗過的樣子,與旁邊幾床泛黃發硬的被褥一比,便更加明顯。
阿棠已死,鋪位自是會被人更替,想來這便是她生前最后的棲身處。
沈蕙笙慢慢俯身,小心掀起褥角細細查看。
她心里很清楚,這里定早被人清理過,此番前來,未必真的能尋到線索,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能放過哪怕一絲可能。
只可惜――她一無所獲。
炕下空落落的,被子、枕頭都被更換過,床縫里也什么也沒有,木箱內更是整整齊齊,全是新發的粗布衣裳,看得出是換了新人住進來。
沈蕙笙收回手,唇色微微發白,雖然她早有心理準備,卻仍難免還是心頭發緊――
阿棠生前的一切,存在過的痕跡,被抹得一干二凈,仿佛她從未活過。
沈蕙笙覺得喉嚨有些發澀。
不知是因為屋內空氣過于渾濁,還是因為別的什么原因,她不禁屏住呼吸,有那么一瞬間,她渾身好像沒了力氣,幾乎想就此坐在床沿,任自己喘口氣。
可她立刻咬緊牙關,讓自己振作起來。
她現在所處的可是昭華宮后寮,門外隨時有人出入,可不是她能放松之地。
正當她準備重拾心情,再度查看線索之時,忽而聽見門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與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