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該撤了。”沈清辭的聲音帶著急促,“李肅他們應該快到鏡湖中段了,我們從密道走,能追上。”
楊辰剛要點頭,突然聽見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李肅渾身是霜地沖了進來,懷里緊緊抱著個藥箱,箱角的銅鎖在碰撞中叮當作響:“統領!清辭姑娘!醒魂草……我拿到了!”
他的臉頰被風刮出了血口子,嘴唇凍得發紫,卻咧開嘴笑了,露出凍得發白的牙齒:“孩子們……有救了……”
話音未落,蝕靈風突然從殿門涌入,卷起地上的黑灰,朝著李肅撲去。沈清辭的銀輝瞬間擋在他身前,卻被風撕開一道口子,白霜順著李肅的脖頸往下爬,他懷里的藥箱“哐當”落地,醒魂草撒了一地。
“快走!”李肅突然推了楊辰一把,自己卻轉身沖向風眼,玄鐵盾在他身后展開,“我來擋著!你們帶藥走!”
蝕靈風卷著他的身體撞在石柱上,盾面發出刺耳的刮擦聲。李肅的喉嚨里涌出黑血,卻死死咬著牙,不讓自己倒下——他看見楊辰和沈清辭正撿起地上的醒魂草,看見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密道入口,這才緩緩閉上了眼睛。
密道里漆黑一片,只有歸墟劍的劍氣散發著微光。沈清辭的銀輝裹著醒魂草,指尖的顫抖越來越明顯:“李肅他……”
“他會沒事的。”楊辰的聲音沙啞,卻異常堅定,“玄鐵衛的盾,硬得很。”
密道盡頭的出口連著鏡湖的水寨。當他們鉆出來時,正遇上撤離隊伍的最后一輛馬車。紅棉襖小姑娘趴在車簾上,看到他們就揮著木兔大喊:“楊哥哥!清辭姐姐!你們來啦!”
蝕靈風的呼嘯從遠處傳來,中樞城的方向已被黑霧徹底籠罩。漁民們劃著小船圍上來,將他們拉上最大的一艘漁船。船老大是個黝黑的漢子,他指著遠處的避風港:“放心,到了那里,風就刮不進來了。”
漁船駛離水寨時,楊辰站在船頭回望。黑霧中的中樞城輪廓越來越模糊,卻在某個瞬間,他仿佛看到天樞殿的方向閃過一道微弱的金光——那是玄鐵盾反射的光芒,像極了李肅總掛在臉上的笑。
沈清辭將醒魂草交給醫官,銀輝輕輕覆在楊辰的傷口上。船身隨著波浪起伏,孩子們的笑聲從船艙里傳來,混著湖水拍打船板的聲響,竟壓過了遠處風的呼嘯。
“你看。”她指著船艙的方向,“他們都好好的。”
楊辰望著越來越近的避風港,石屋的輪廓在夕陽下泛著暖光。漁民們正站在岸邊揮手,石屋前的空地上,已燃起了篝火,火光里能看到晾曬的漁網和新搭的草棚。
“是啊。”他輕聲道,歸墟劍的劍穗在風中輕輕晃動,“都好好的。”
撤離不是結束。就像李肅用盾擋住風的瞬間,就像醒魂草撒在地上的剎那,就像孩子們握著木兔的溫度——這些細碎的光,終將在避風港的石屋里,重新匯聚成燎原的火。
船靠岸時,紅棉襖小姑娘第一個跳下來,舉著木兔沖進石屋。楊辰和沈清辭跟在后面,聽見她奶聲奶氣地喊:“李叔叔說要給我刻木老虎,等他來了,咱們一起玩呀。”
石屋里的篝火噼啪作響,映著每個人的臉。醫官正在熬藥,藥香里混著烤魚的香氣;漁民們在修補漁網,談論著來年的收成;玄鐵衛們靠在墻角打盹,手里還緊緊攥著兵器。
楊辰突然明白,所謂撤離,從來不是逃亡。是帶著希望往更堅實的土地上走,是把孩子們的笑聲、藥草的香氣、甚至是玄鐵盾的光芒,都小心翼翼地護著,等著有一天,能重新回到中樞城的青石板路上,告訴那些黑霧:
我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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