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樞城的晨霧里,傳來第七聲鐘鳴時,最后一批玄鐵衛正將育嬰堂的孩子們抱上馬車。車輪碾過青石板的聲響格外沉重,車轍里還殘留著未干的黑血——那是昨夜噬魂霧突襲時,護城士兵留下的。
“東境的‘蝕靈風’起來了!”傳訊兵的甲胄上結著白霜,霜花里裹著細小的冰晶,那是被風刮過的痕跡,“落霞關的城樓被風削去了半截,守將說……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馬車上的孩子們大多發著低燒,小臉通紅,卻懂事地攥著木牌——那是沈清辭用銀輝畫的護身符,牌面上的稻穗紋路正隨著靈脈波動微微發亮。一個穿紅棉襖的小姑娘突然指著城墻根,聲音帶著哭腔:“我的兔子……我的木兔子忘拿了!”
那是只用桃木刻的兔子,是楊辰前幾日給她刻的,此刻正孤零零地躺在石階下,被晨霧打濕了絨毛。楊辰彎腰撿起木兔,指尖觸到冰涼的木頭時,突然想起昨夜沈清辭的話:“蝕靈風會順著靈脈流動,中樞城的地下靈脈已被魔蛟的涎水污染,留在這里就是等死。”
撤離的路線是三天前定的。沿鏡湖西岸往南,穿過瘴骨林的藥田,最終在南境的“避風港”落腳——那里有漁民世代搭建的石屋,背山面海,靈脈純凈,是目前唯一能避開蝕靈風的地方。
“李肅,帶第一隊先走。”楊辰將木兔塞進小姑娘手里,歸墟劍在鞘中輕輕震顫,“護好孩子們和藥箱,我在后面斷后。”
李肅的玄鐵盾重重砸在地上,盾面的凹痕里還嵌著骨翼魔的殘骨:“統領!要走一起走!您的傷……”他沒說下去,但每個人都清楚,楊辰胸口的傷口在蝕靈風里會惡化得更快,那是深海魔蛟的利爪留下的舊傷,至今仍在滲血。
沈清辭的銀輝突然從冰晶中涌出,在馬車周圍織成淡藍色的護罩。孩子們發著的低燒漸漸退了,紅棉襖小姑娘抱著木兔,在護罩里咯咯地笑:“清辭姐姐,你的光真暖和。”
“聽話,先跟李叔叔走。”沈清辭的指尖拂過孩子的額頭,銀輝里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我和你楊哥哥要給木兔子找些伙伴,隨后就來。”
她轉身看向楊辰時,眼底的擔憂藏不住:“蝕靈風的速度比咱們想的快,斷后最多半個時辰,必須撤。”
“知道。”楊辰的歸墟劍突然出鞘,金白劍氣劈開迎面而來的霧氣,露出后面黑壓壓的魔群——那些被噬魂霧感染的傀儡,正搖搖晃晃地朝馬車撲來,他們的眼睛里沒有瞳仁,只有渾濁的白翳。
“走!”楊辰的劍氣橫掃,將傀儡們逼退三丈,玄鐵靴在青石板上踏出深深的腳印,“告訴避風港的漁民,備好姜湯,我們回來要喝熱的。”
李肅咬了咬牙,轉身跳上領頭的馬車。車簾落下的瞬間,他聽見身后傳來歸墟劍的龍吟,還有沈清辭銀輝炸裂的輕響——那是他們在為撤離爭取時間。
撤離的隊伍剛走出中樞城的南門,蝕靈風就卷著黑霧追了上來。風里夾雜著細小的冰晶,落在馬車上,護罩頓時泛起漣漪,沈清辭留下的銀輝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稀薄下去。
“快!往鏡湖靠!”有老兵突然大喊,他曾在南境治水,知道鏡湖的水汽能暫時阻隔蝕靈風,“靈脈水在霧里會發光,跟著光走!”
馬車紛紛轉向,車輪碾過湖邊的軟泥,濺起的水花里果然泛著金光。漁民們劃著小船在前面引路,木槳攪起的漣漪中,無數條銀線從湖底升起,與護罩的銀輝交織,形成一道臨時的屏障。
一個抱著藥箱的醫官突然驚呼:“糟了!藥箱里的‘醒魂草’忘在天樞殿了!那是治噬魂霧的主藥!”
醒魂草只在中樞城的天樞殿后院生長,是沈清辭用瑤光仙骨本源催活的草藥,能暫時壓制傀儡的戾氣。李肅勒住馬韁,看著身后越來越近的黑霧,喉結滾動了幾下:“老張,你帶隊伍繼續走,我回去取。”
“李將軍!”老張抓住他的胳膊,指節發白,“那是陷阱!蝕靈風都快到天樞殿了,回去就是死!”
“孩子們等著藥救命。”李肅抽出腰間的短刀,刀身映出他堅毅的臉,“我是玄鐵衛,總不能讓孩子們……”他沒說完,翻身跳下車,朝著中樞城的方向狂奔,玄鐵靴踩在水洼里,濺起的水花打濕了褲腳。
此時的中樞城里,楊辰正背靠著天樞殿的石柱喘息。歸墟劍的劍身上布滿了細小的裂痕,那是被蝕靈風刮過的痕跡。沈清辭的銀輝護罩已變得透明,她扶著楊辰的胳膊,指尖能清晰地感覺到他體內靈脈的震顫——蝕靈風的寒氣已順著傷口侵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