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風港的石屋在子夜響起第三遍梆子聲時,沈清辭正用銀輝檢查最后一株醒魂草。藥田邊緣的石墻下,這株草藥的葉片上泛著淡淡的黑氣——蝕靈風的余孽已順著海流蔓延到這里,比預想中快了整整三日。
“北境的玄冰原徹底塌了。”李肅的聲音從石屋外傳來,帶著冰碴般的寒意。他的左臂用布條懸在胸前,傷口處滲出的血已變成紫黑色,那是骨翼魔的尾刺留下的毒,“守界人最后傳訊說,凍魂淵的裂縫里鉆出了‘界主’真身,他們……沒能擋住。”
石屋中央的火堆噼啪作響,照亮了九州輿圖上最后一塊亮色——只有避風港所在的南境一角,還殘留著靈脈的金光。楊辰的指尖按在那片金光上,歸墟劍的劍鞘冷得像塊冰,他能感覺到,那道支撐著這片土地的靈脈,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弱。
“界主的真身是‘虛無之影’。”沈清辭的銀輝在輿圖上凝成道模糊的黑影,邊緣不斷吞噬著周圍的光線,“古籍說,它沒有實體,以靈脈為食,九州的靈脈越弱,它就越強大。現在……它是唯一能威脅我們的存在了。”
“唯一?”紅棉襖小姑娘抱著木兔,從藥箱后探出頭來。她的燒剛退,小臉還有些蒼白,“比蝕靈風還厲害嗎?比骨翼魔還兇嗎?”
沒人回答她。石屋里的玄鐵衛們握緊了兵器,漁民們默默加固著石墻,連醫官搗藥的聲音都變得沉重。唯一的希望,唯一的凈土,唯一的靈脈……這些詞像石頭般壓在每個人心上,讓人喘不過氣。
天快亮時,蝕靈風突然變了方向。
原本刮向內陸的風猛地轉向避風港,帶著刺耳的呼嘯,拍打在石墻上。最外層的石墻在風中簌簌發抖,縫隙里滲出黑色的粉末——那是被風蝕成齏粉的玄鐵,連漁民們世代搭建的石屋,都開始出現裂痕。
“界主在引導風勢!”沈清辭的銀輝突然暴漲,在石屋周圍織成護罩,“它想毀掉這里的靈脈泉眼!”
靈脈泉眼藏在避風港的山洞里,是支撐這片土地的核心。楊辰抓起歸墟劍沖向山洞時,正遇上守在洞口的漁民老陳。老陳的兒子死在蝕靈風里,此刻他手里握著把銹跡斑斑的魚叉,叉尖對著洞口的黑暗,像尊沉默的石像。
“楊統領,泉眼里有動靜。”老陳的聲音沙啞,魚叉柄被攥得發白,“剛才……我好像看見水里有影子。”
山洞深處的泉眼泛著詭異的波紋。原本清澈的泉水變得漆黑,水面上漂浮著無數細小的光點,細看之下,竟都是些模糊的人臉——那是被界主吞噬的生魂,此刻正隨著水波翻滾,發出無聲的哀嚎。
“它在泉眼里扎根了。”沈清辭的銀輝照向泉眼深處,黑影在水底蠕動,像團不斷擴散的墨,“必須用靈脈本源凈化,可這里的靈脈……”
她的話沒說完,泉眼突然炸開。黑色的水柱沖天而起,虛無之影的輪廓在水柱中顯現,無數條黑色的觸須從影子里伸出,卷向洞口的老陳。老陳舉著魚叉迎上去,卻被觸須纏住,身體在瞬間變得透明,像要被徹底吞噬。
“老陳!”楊辰的歸墟劍劃出金白劍氣,斬斷觸須的同時,將老陳拉到身后。老陳癱在地上,胸口的衣服已被蝕出大洞,露出底下青紫的皮膚,卻還死死攥著魚叉:“泉眼……不能毀……”
虛無之影的觸須再次襲來,這次卻被道銀光擋住。沈清辭站在泉眼中央,銀輝從她周身噴涌而出,與黑影的觸須碰撞,發出滋滋的聲響。她的靈體在碰撞中變得透明,卻仍在往前邁步,指尖的銀輝觸到水面,激起圈金色的漣漪。
“用你的仙骨!”沈清辭的聲音在山洞里回蕩,帶著決絕的力量,“蒼梧仙骨能引動靈脈本源,只有你能做到!”
楊辰突然明白了。所謂唯一的希望,從來不是這片土地,也不是泉眼,而是愿意守護它們的人。他縱身躍到泉眼邊,歸墟劍插入泉眼的瞬間,蒼梧仙骨的金光順著劍刃注入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