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靜室的窗戶無聲滑開。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飄入，落地無聲。
那是一個全身籠罩在黑袍中的人，看不清面容，只有一雙眼睛在黑暗中泛著幽綠的光――那不是人的眼睛。
洛青霜沒有驚慌，甚至沒有起身。
“你來了。”她平靜道。
“玲瓏劍心已碎，你的價值大打折扣。”黑袍人聲音嘶啞，像兩塊生銹的鐵片摩擦，“主上很失望。”
“那就殺了我。”洛青霜淡淡道。
“殺你？”黑袍人笑了，笑聲刺耳，“不，你還有用。雖然劍心碎了，但‘玲瓏體質’還在。主上需要你的心頭血，作為開啟‘萬魔祭壇’的九大祭品之一。”
洛青霜瞳孔微縮：“你們想用我……血祭魔井？”
“聰明。”黑袍人一步步走近，“乖乖跟我走，我可以讓你死得痛快些。否則……你會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他伸出手，五指如鉤，抓向洛青霜。
但就在指尖即將觸及她脖頸的瞬間，黑袍人突然臉色大變，抽身后退！
“劍意陷阱？！”
靜室四周墻壁上，無數細密的劍紋驟然亮起，交織成一張劍網，將黑袍人困在中央。這些劍紋蘊含著精純的青云劍意，對魔氣有天然的克制。
洛青霜緩緩起身，眼神冰冷：“你真以為，我會毫無準備？”
她雙手結印，劍網驟然收縮！
黑袍人怒吼，周身爆發出漆黑魔氣，與劍網激烈碰撞。但他的修為只有元嬰中期，而這劍網是青云子閉關前留下的后手，足以困住元嬰巔峰。
眼看劍網就要將他絞殺――
“雕蟲小技。”
一個平靜的聲音在靜室中響起。
不是黑袍人說的。
聲音來自……洛青霜身后。
洛青霜渾身汗毛倒豎，想要轉身，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一股無形的力量將她禁錮，連眨一下眼睛都做不到。
一只蒼白的手從她身后伸出，輕輕按在劍網上。
劍網無聲破碎，化作點點光屑消散。
黑袍人脫困，連忙跪地：“參見右使大人！”
洛青霜無法回頭，只能用眼角余光瞥見――一個身穿白衣、面容普通的青年，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后。
青年看起來很年輕，眼神卻滄桑如古井。他走到洛青霜面前，饒有興致地打量她。
“玲瓏劍心碎了，確實可惜。不過……”他伸出手指，點在洛青霜眉心，“你的神魂深處，似乎還藏著點有趣的東西。”
洛青霜感覺一股冰冷的力量刺入識海，瘋狂翻找。
“住手！”她心中嘶吼。
但毫無作用。
片刻后，青年收回手指，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原來如此……洛青休那小子，臨死前竟然將一縷‘劍魂本源’封入了你體內。難怪你能在劍心碎裂的情況下活下來。”
他笑了：“這倒是意外之喜。劍魂本源，比玲瓏劍心……更適合作為祭品。”
洛青霜眼中閃過絕望。
就在這時――
“放開她。”
靜室的門被推開，蝦仁站在門口，眼中灰芒流轉，手中問心劍已然出鞘半寸。
白衣青年看向他，笑容不變：“容器三號……不，現在該叫你‘混沌體’了。你來得正好，省得我去找你了。”
蝦仁踏入靜室，混沌領域悄然展開，將整個房間籠罩。
“暗影閣右使，‘鬼面書生’白無痕。”蝦仁一字一句道，“化神初期修為，魔祖蝕骨麾下三大使者之一。沒想到，你會親自來。”
白無痕挑眉：“你知道我？”
“天機碑中，有你的記載。”蝦仁劍尖指向他，“三年前，你屠了‘流云宗’滿門，三千弟子無一活口，只為煉制‘萬魂幡’。兩年前，你在‘葬龍淵’設計坑殺七位元嬰巔峰修士，奪其元嬰煉丹。一年前，你潛入‘天劍宗’，盜走鎮宗之寶‘天劍圖’……”
他每說一件，白無痕的臉色就陰沉一分。
“夠了。”白無痕打斷他，“知道得多，死得快。”
他抬手，對著蝦仁虛虛一按。
化神威壓如山岳般壓下！
但蝦仁紋絲不動。
混沌領域內，所有外來力量都被削弱、轉化。化神威壓進入領域后，威力十不存一，對現在的蝦仁來說，如同清風拂面。
白無痕眼中閃過驚異：“混沌領域……果然名不虛傳。”
他不再托大，袖中滑出一柄白骨折扇。扇面展開，上面畫著無數猙獰鬼臉，此刻那些鬼臉仿佛活了過來，發出凄厲的嚎叫。
“萬鬼噬魂！”
扇面一抖，無數鬼影撲出，張牙舞爪沖向蝦仁。
這些鬼影每一道都相當于元嬰初期修士的全力一擊，成百上千道鬼影齊出，就算是化神修士也要暫避鋒芒。
但蝦仁不退。
他舉起問心劍，劍身上“問心”二字光芒大盛。
“混沌劍道?斬虛妄。”
一劍斬出。
沒有驚天動地的威勢，只有一道灰蒙蒙的劍光，如水流淌過虛空。
劍光所過之處，鬼影無聲消散，仿佛從未存在過。
白無痕臉色終于變了。
他收起輕視，白骨扇一揮，身形暴退，同時袖中飛出三道黑光――是三枚漆黑的釘子，釘子上刻滿扭曲的符文，散發著不祥的氣息。
“滅魂釘！”
這是他的本命法寶之一，專傷神魂。化神以下，中者必死。
三枚滅魂釘成品字形射向蝦仁，速度快得只能看見三道黑線。
蝦仁不閃不避，左手抬起，掌心混沌漩渦浮現。
滅魂釘射入漩渦，如同石沉大海，連一絲波瀾都沒掀起。
“怎么可能？！”白無痕失聲。
蝦仁一步步走向他：“你的力量，建立在吞噬他人、掠奪生命的基礎上。而我的混沌之道，包容萬物，你的掠奪，只是我力量的養分。”
他每走一步，氣息就強盛一分。
元嬰后期巔峰……半步化神……無限接近化神！
“你……你隱藏了修為？！”白無痕駭然。
“不。”蝦仁搖頭，“是剛剛突破。”
話音落盡，他體內傳來“咔嚓”一聲輕響。
仿佛某種桎梏被打破。
氣息，突破了！
化神初期！
在極致的壓力和對峙中，蝦仁的混沌之道再做突破，元嬰化神，一步登天！
白無痕轉身就想逃。
但已經晚了。
蝦仁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現在他面前，問心劍輕輕刺出。
“這一劍，為流云宗三千亡魂。”
劍鋒刺入白無痕胸口。
沒有鮮血，沒有傷口。
但白無痕的身體驟然僵住，眼中生機迅速消散。他的神魂，被問心劍一劍斬滅！
暗影閣右使，化神初期修士白無痕，隕！
蝦仁收劍，看向那個黑袍人。
黑袍人早已嚇傻，跪在地上瑟瑟發抖：“饒……饒命……”
蝦仁沒理他，走到洛青霜身邊，解開她身上的禁錮。
“沒事吧？”他問。
洛青霜搖頭，看著地上白無痕的尸體，又看看蝦仁，眼神復雜：“你……化神了？”
“嗯。”蝦仁點頭，“剛突破，境界還不穩。不過殺他，夠了。”
他轉向黑袍人：“回去告訴蝕骨，想動青霜，先過我這關。另外……”
他頓了頓，聲音冰冷：“一年之內，我會去魔井找他。讓他洗干凈脖子等著。”
黑袍人連滾爬爬地跑了。
靜室內，只剩下蝦仁和洛青霜兩人。
蝦仁收起劍，看向洛青霜：“以后，不要一個人冒險。”
“我沒有。”洛青霜低聲道，“我只是……想看看，暗影閣到底想做什么。”
“那也不能用自己做誘餌！”蝦仁聲音提高，“你知道剛才多危險嗎？如果我來晚一步――”
“如果你來晚一步，我就死了。”洛青霜打斷他，抬起頭，眼中閃著倔強的光，“但至少，我能為你探出一些情報。蝦仁，我不是需要你時時刻刻保護的瓷娃娃。我有我的選擇，我的方式。”
蝦仁看著她，良久，嘆了口氣。
“好，我不攔你。但答應我――下次行動之前，告訴我一聲。至少……讓我有個準備。”
洛青霜點點頭，走到窗邊，望向夜空。
“蝦仁。”
“嗯？”
“化神之后，你是不是……要離開青云宗了？”她問。
蝦仁沉默片刻：“天機閣的第四重考驗，是在一年內找到并打開天道之門。我必須去。”
“那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蝦仁斷然拒絕，“太危險了。而且你的傷――”
“我的傷，需要機緣才能恢復。留在青云宗，只是等死。”洛青霜轉身，直視他，“蝦仁，帶我走。讓我……為你做點什么。哪怕只是看，只是聽，只是……在你身邊。”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
蝦仁看著她的眼睛，看到了曾經的洛青霜的影子――那個在星辰原上說“我等你”的女孩，那個在絕境中燃燒劍心救他的女子。
雖然破碎，雖然改變，但內核……依然是那個人。
“好。”他終于點頭，“但你要答應我――一切行動聽指揮，不許擅自冒險。”
“成交。”洛青霜露出一絲微笑。
蝦仁也笑了。
窗外，夜色深沉。
但黎明，終會到來。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