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您是……”林海生有些疑惑。
“我們是區物資清查聯合工作組的,我姓鄭,鄭國棟。”男人掏出工作證示意了一下,“有些情況,想向您了解一下,方便進去說嗎?”
物資清查工作組!林曉蘭心中一震,這么快就找上門了?是因為紙條?還是常規排查?
林海生顯然也有些意外,但很快讓開身:“請進,請進。”
將兩人讓進堂屋,王桂香連忙倒了熱水。鄭國棟和他的同事在八仙桌旁坐下,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屋內的陳設和這一家人。
“林海生同志,王桂香同志,還有……”鄭國棟看向林曉蘭。
“這是我二女兒,林曉蘭。”林海生介紹。
鄭國棟點點頭,開門見山:“是這樣的,我們工作組正在對全區涉及計劃外物資流通、特別是可能涉及公家單位物資流失的情況進行摸底排查。根據一些線索,我們了解到,最近可能有不明來源的‘廢舊物資’或‘積壓品’,通過一些非正規渠道,流入民間進行交易或處理。我們想問問,你們家,或者你們接觸到的街坊鄰居、親戚朋友里,有沒有人最近接觸到這類東西?比如,價格異常便宜的工業零件、醫療器械、化工原料、勞保用品等等?或者,有沒有陌生人向你們兜售過這類物品?”
問題很直接,覆蓋面也廣。林曉蘭飛快地思考著。這是在摸排沉三爺那條線的下游?還是……在試探林家是否與這條線有牽連?
林海生和王桂香都搖頭。林海生道:“鄭同志,我們家就是普通工人家庭,現在我做點木匠活,孩子們做些小生意,都是正經來路。您說的那些東西,我們沒接觸過,也沒人向我們賣過。”
“小生意?具體是做什么呢?”鄭國棟看向林曉蘭,目光平靜,卻帶著審視。
林曉蘭坦然回答:“我在家自己做些藥皂和簡單的藥膏,賣給街坊鄰居和熟客。原料都是從正規的藥材公司和化工商店買的,有票據。最近正在鑼鼓巷那邊收拾一個小鋪面,打算過了年開個雜貨店,也賣這些自己做的日用品。”
“藥皂和藥膏?”鄭國棟似乎有了點興趣,“能看看嗎?還有進貨的票據。”
林曉蘭回屋,拿來了幾塊成品藥皂、一小罐潤膚膏,以及最近幾次購買原料的發票存根。鄭國棟仔細看了看藥皂,聞了聞氣味,又翻看了那些票據。他的同事在一旁記錄。
“都是常見原料,用量也不大。”鄭國棟將東西還給她,語氣緩和了些,“小林同志手很巧。不過,如果以后擴大生產,需要更多原料,一定要通過正規渠道,保留好票據。現在有些不法分子,會用劣質、過期甚至來路不明的原料,以次充好,危害很大。”
“我明白,謝謝鄭同志提醒。”林曉蘭點頭。
鄭國棟又問了些家常,家里幾口人,都在做什么,有沒有外地親戚等等。林海生和王桂香都一一回答了,沒什么異常。
問話大約持續了二十分鐘。最后,鄭國棟站起身:“感謝你們的配合。如果以后想起什么,或者發現什么可疑情況,可以隨時向街道辦反映,或者直接找我們工作組。年關了,大家都注意安全。”
送走兩位工作組同志,關上院門,一家人回到堂屋,面面相覷,氣氛有些凝重。
“他們……是懷疑咱家?”王桂香聲音發緊。
“應該不是。”林海生沉吟道,“更像是挨家挨戶了解情況,摸線索。問的問題很泛。”
林曉蘭也傾向于父親的判斷。工作組的態度還算客氣,查看票據也是程序之一。但在這個節骨眼上門,絕非偶然。要么是紙條起了作用,引起了工作組對這片區域的注意;要么是沉三爺那條線已經被盯上,工作組在排查所有可能關聯的點和人。林家或許是因為最近的“生意”和“鋪面”,被列入了初步篩查的名單。
無論是哪種,都說明一件事:網,收得更緊了。工作組已經入場,在明;沉三爺和監視者在暗。林家夾在中間。
雪后的下午,陽光慘白,照在未化的積雪上,反射出刺眼的光。院墻外那兩行腳印,已經被后來掃雪和行走的鄰居們徹底踩亂,消失了。
但林曉蘭知道,有些東西,一旦留下痕跡,就不會輕易消失。工作組來過了,監視者昨夜抵近觀察過了。林家這個小院,已經不再僅僅是風暴眼的邊緣。
她走到窗邊,看著窗外干凈的雪地和明媚卻無溫度的陽光。
棋子已落,各方都已入場。接下來,就看這場年關前的雪,最終會掩蓋什么,又會暴露出什么。而她和她的家人,必須在這逐漸收緊的網中,找到那條屬于自己的、安全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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