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眼,平靜無波。
但林志強卻覺得一股莫名的寒意瞬間從脊椎骨竄起,仿佛被什么極度危險的東西盯上了。緊接著,他感覺到自己推出去的手,像是按在了一塊堅硬無比又穩如泰山的石頭上,非但沒有推動對方分毫,反而被一股柔和卻無法抗拒的力量輕輕一帶。
林志強只覺得一股巧勁傳來,他下盤不穩,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向旁邊踉蹌了兩步,差點撞在門框上,好不容易才扶住墻壁站穩,模樣狼狽不堪。
他驚駭地抬頭,看向林曉蘭。對方依舊站在原地,連衣角都沒亂,只是平靜地看著他,那眼神里,似乎閃過一絲極淡的……嘲弄?
“志強哥,走路小心些。”林曉蘭淡淡地說,仿佛剛才只是他自己沒站穩。
林志強又驚又怒,還想發作,可對上林曉蘭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再看看旁邊臉色鐵青、拳頭緊握似乎隨時準備拼命的林海生,還有院子里不知何時已經悄悄撿起了墻角一根粗柴火的半大少年林曉峰……他心里那股欺軟怕硬的痞氣,不知怎么,竟有些泄了。
林曉蘭不再看他,轉而將目光投向臉色變幻不定、眼神驚疑不定的林海旺。
“林海旺,”她這次連“大伯”都省了,直呼其名,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斷親文書在前,我們兩家早已恩斷義絕。今天你們上門無理取鬧,威脅恐嚇,我們都記下了。”別說你是堂伯,就是親二叔來了我也是這樣。
她頓了頓,體內靈泉悄然流轉,五感提升到極致,周圍數米內任何細微聲響都清晰可辨。她甚至能“聽”到隔壁鄰居似乎被這邊的動靜驚動,正貼在墻邊傾聽。很好。
“現在,給你們兩個選擇。”林曉蘭語氣平穩,卻字字如刀,“第一,立刻離開我家,從哪里來,回哪里去。今天的事,我們不再追究。往后,井水不犯河水。”
“第二,”她眼神陡然一厲,雖未提高音量,但那股無形的壓迫感驟然增強,仿佛連空氣都凝滯了幾分,“如果你們還想糾纏,還想鬧事。可以。我這就去派出所報案,告你們私闖民宅、敲詐勒索、威脅恐嚇。趙衛國造謠生事、用心險惡,他的事公安也在查,正好,把你們跟他之間的‘來往’也說清楚。你們也可以去我姐鋪子鬧,去我學校鬧,看看是你們撒潑的本事大,還是國家的法律、街道的調解、學校的紀律硬。”
她向前微微踏出半步,明明身形纖細,卻仿佛帶著千鈞重壓,目光如實質般刺向林海旺:“順便提醒你,我父親的養父養母,也就是你口中的‘爹娘’,當年收養他,是有正規文書、街道和村里都備案的。我父親的身世,輪不到你們這些早已斷絕關系的人來置喙,更不是你們可以用來要挾的籌碼。再敢拿這個說事,污蔑我父親名譽,我們法庭上見。”
“我林曉蘭,說到做到。”
最后六個字,輕飄飄落下,卻像重錘砸在林海旺心頭。他看著眼前這個年紀不大、卻氣勢逼人、語犀利、邏輯清晰到可怕的侄女,再想想她剛才不動聲色就化解了志強推搡的詭異,還有她提及“派出所”、“公安”、“法庭”時那份篤定和從容……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這丫頭,邪性!根本不像個普通女學生!她知道的太多,也太鎮定了!難道……她在京城真的有什么了不得的靠山?那個姓趙的說的,或許不全假?
林海旺本就欺軟怕硬、精于算計,此刻權衡利弊,發現今天這“秋風”是無論如何打不成了,再鬧下去,恐怕真要吃不了兜著走。那斷親文書是他最大的軟肋,真鬧開了,村里人知道了,丟臉的是他。還有公安……他這輩子最怕的就是穿制服的人。
臉色變幻數次,林海旺最終狠狠瞪了林海生一眼,又忌憚地瞥了林曉蘭一下,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我們走!”
說完,也不管還在發愣、滿臉不甘的林志強,拽著他的胳膊,幾乎是灰頭土臉地、逃也似的沖出了堂屋,穿過院子,拉開院門,消失在胡同里。
院子里,重歸安靜。陽光依舊溫暖,晾曬的棉被在微風中輕輕晃動。
王桂香腿一軟,差點坐倒,被林海生及時扶住。林海生看著女兒,眼神復雜,有震驚,有后怕,更有一種難以喻的驕傲和釋然。曉峰丟下柴火,跑到二姐身邊,眼睛亮晶晶的,滿是崇拜。
林曉蘭輕輕吐出一口氣,體內靈泉的暖流緩緩平復。她轉過身,面對家人,臉上重新露出溫和的笑容,仿佛剛才那個辭如刀、氣勢逼人的女孩只是幻影。
“爸,媽,沒事了。”她聲音輕柔,“這種欺軟怕硬、只想吸血的所謂‘親戚’,以后來一個,咱們就這么打發一個。咱們家的門,不是誰都能隨便敲開,更不是誰都能進來撒野的。”
她頓了頓,看向胡同口的方向,眼神微冷。
“至于那個趙衛國……看來上次的教訓,還是太輕了。他留下的麻煩,得徹底清算才行。”
立威已成,接下來的,就該是清算了。有些臟東西,不一次性掃干凈,總會沾惹塵埃。林家這艘船,不僅要能擋住風浪,更要學會主動清理附著在船底的藤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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