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要好好與這位皇叔,敘一敘親情。”
馮有廉垂首聽著,心里直犯嘀咕:惠王?那跟當今圣上都遠到哪兒去了?
只怕連面都沒見過,與陌生人何異?
何況當今皇帝,從太子時期就以沉穩持重、不徇私情著稱。
繼位后更是鮮少談及什么“骨肉親情”。
這會兒怎么突然轉了性,要和八竿子打不著的藩王攀起親戚來了?
馮有廉這會兒仍是從案情本身考量――
若陛下真認為惠王妃與無為教有染,派他們鎮撫司的精干力量暗中調查、伺機解決便是。
何必要大張旗鼓地把惠王全家都召進京來?
這豈不是打草驚蛇,將事情鬧得更大?
陛下這葫蘆里,賣的到底是什么藥?
正當他心中疑竇叢生之際。
泰衡帝的聲音再次響起:“那什么,馮有廉……”
“卑職在。”馮有廉連忙收斂心神。
泰衡帝指著他,剛要繼續吩咐。
話到嘴邊卻頓住了,搖了搖頭:“不、不,差點忘了……你的身份,辦這事不合適。”
他轉而看向一旁的宦官,語氣恢復了帝王的沉穩:“你去,傳朕口諭:著禮部即刻安排妥當人員,籌備迎惠王攜眷進京一事,務必要周全,顯朕之眷顧。”
“奴婢領旨。”宦官躬身應道。
馮有廉低頭稱是,心中那團迷霧,卻愈發濃重了。
皇帝這突如其來的“親情”,只怕比無為教的迷香,更要莫測高深。
……
一月后。
臘月三十,京師銀裝素裹。
惠王朱仲權一行車馬,踩著年關的鐘點,駛入了承天門。
禮部官員早已按制等候,一切依藩王入京舊例,不顯過分親熱,也未敢有絲毫怠慢。
惠王下榻于朝廷安排的王府別院,所獻年貢隨即送入內承運庫――
無非是些活鹿、錦雞、孔雀等珍禽異獸,并若干湖廣特產珍玩。
倒也符合他這閑散王爺喜好弓馬、不涉權勢的性情。
未及休整,宮中便傳口諭,召惠王暖閣覲見。
暖閣內,地龍燒得正旺。
泰衡帝朱簡n身著常服,坐于炕上。
見朱仲權進來,竟起身虛扶了一下,臉上帶著罕見的溫和:“皇叔一路辛苦,快請坐。”
朱仲權忙行大禮,口稱“陛下”,心下卻是七上八下。
他偷眼覷看這位年輕的天子。
只見對方面容清癯,眼神深邃難測。
雖只年長自己幾歲,但那通身的威儀氣度,卻如淵s岳峙,令人不敢逼視。
反觀自己,雖也身材挺拔,面容英偉,此刻卻只覺得手足無措。
“一家人,不必拘禮。”泰衡帝親手遞過一盞熱茶,語氣愈發溫和。
“朕在這深宮之中,平日里見的不是大臣就是宦官,連個能說說家常話的親戚都難尋。
想起皇叔在江陵,這才特召你來京,陪朕過個年,說說話。”
皇帝演得太過真誠,一口一個“皇叔”叫得親熱。
朱仲權本性純良,沒什么機心,幾盞御酒下肚,那緊繃的心弦便松弛下來。
談及近況,他不由得想起家中那難以啟齒的煩憂。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