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休息了一夜的馮有廉依例進宮奏對。
弘德殿內,他以其一貫的鐵面作風。
將查得的無為教相關線索、遼陽侯朱伯淙在惠王府的遭遇,以及二者之間可能存在的關聯猜測。
都一五一十,毫無保留地稟報給了泰衡帝朱簡n。
泰衡帝端坐于書案之后。
一面聽著馮有廉那沒什么起伏的匯報,一面翻閱著他呈上的“揭帖”,其中詳述了調查細節。
皇帝手邊還攤著幾份湖廣官員早前交上來的“題本”。
兩相對照,以確保下面的人沒有欺瞞或保留。
聽到大半,泰衡帝面上依舊平淡如云。
只淡淡道:“看來這無為教行事,倒也并非全無痕跡。只是其人員之龐雜,手段之詭譎,較之尋經者亂黨,又遠甚矣。”
他下之意清晰――
尋經者好歹是明火執仗,有組織有綱領的反賊。
雖占據呂宋,表面上已愿歸附。
再不濟也可派鄭氏水師剿撫,已算不上心腹大患。
而這無為教,專以迷香邪術蠱惑人心,攪得民間惶惶不安,如同暗處毒瘡,反倒成了亟待清理的麻煩。
隨后,泰衡帝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抬眼問道:“你方才說,那惠王妃叫什么來著?朕沒聽清,你這揭帖上也未寫明。”
“回陛下,王妃名諱,柳未央。楊柳的柳,未央宮的未央。”
馮有廉躬身回答。
“柳……未央……”
泰衡帝指尖在御案上輕輕點了點,喃喃念了一遍這兩個字。
緊接著追問:“她是江陵人氏?”
馮有廉答:“并非江陵人,乃蘇州府長洲縣人氏。”
“長洲縣……”泰衡帝眼神微動,自自語道:“那不就是在東南?”
馮有廉雖不明陛下為何突然對籍貫如此感興趣,仍是依著事實接話:“回陛下,蘇州府確屬我大明東南富庶之地。”
泰衡帝臉色稍稍一沉,似乎對臣下這般積極地接茬略有不滿。
他略一思忖,轉頭問侍立在旁的宦官:“那什么……先帝在時,可曾召過惠王進京?”
那宦官聞一愣。
大明祖制,藩王無詔不得入京,皇帝通常也不會召見。
這問題著實有些突兀。
他愣了愣神,才尖聲細氣地回道:“回萬歲爺的話――
先帝爺在位時,是老惠王在位,老惠王從未奉召進過京。
萬歲爺您登基的第二年,老惠王薨了,如今在位的是新惠王。”
“喔……”泰衡帝恍然狀,“新惠王今年多大年紀了?”
“估摸著,也就二十四五吧。”
“比朕還小些,那是朕的兄弟了?”泰衡帝語氣帶著些探究。
宦官掩口輕笑:“爺您記岔了,新惠王是‘仲’字輩的,論起輩分來,該是爺您的遠房叔叔。”
“誒呀!”泰衡帝故作驚訝,抬手拍了拍額頭,“是朕的叔叔呀!”
隨即他臉上露出些許感慨之色,嘆道:“朕生在深宮,長于婦人之手。
這許多宗親藩王,散居各地,竟是從未得見。
想找位家里人說說體己話,都這般不易……”
他語氣帶著幾分刻意營造的寂寥。
頓了頓,忽然話鋒一轉,吩咐道:“那什么……
過幾日讓禮部尋個由頭,擬個章程,召惠王帶著他府上家眷,一同進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