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倒是給力,鼓足了勁推著他們。
風帆繃緊,發出沉悶的鼓脹聲。
破船竟也跑出了幾分狼狽的“速度”。
不到五天,鹽城、興化、如皋、海門、太倉……
這些熟悉又陌生的地名被他們一一甩在船舷之后。
時間滑到了十月初一。
船,終于到了極限。
當經過了崇明島,松江府與嘉定縣那模糊的交界在薄霧中顯露時,這艘飽經摧殘的漕船發出了最后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
龍骨在每一次顛簸中都發出令人五臟震顫的“吱嘎”聲。
整艘船像條腌過頭的咸魚,渾身散發著朽爛和絕望的氣息。
再往前,它就要散架了。
“不行了!靠岸!馬上靠岸!”王家寅的聲音嘶啞,帶著疲憊和不安。
沒有像樣的碼頭,只能尋一處僻靜的淺灘。
船底重重地蹭在沙礫上,發出一陣令人心悸的摩擦聲,徹底停了下來。像一匹跑斷了腿的老馬,再也挪不動一步。
眾人沉默著,互相攙扶著,深一腳淺一腳地踏上濕冷的沙灘。
腳下是堅實的土地,心里卻是更深的虛空。
尋了塊背風的大石頭后面,眾人圍坐成一圈。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海面。
李知涯的目光掃過一張張疲憊不堪、寫滿憂慮的臉,最后落在玄虛和尚那張總是帶著微笑和一絲超然的臉上。
他開口,聲音有些沙啞:“玄虛師傅,你們尋經者……在松江府,應該沒有‘分部’吧?”
玄虛和尚捻動佛珠的手停頓了一下,他抬起眼,那點超然早已被凝重取代。
他緩緩搖頭,聲音低沉:“松江府……
有徐氏宗族坐鎮,根深蒂固,耳目眾多。
在各地分部幾次破壞業石產業的行動被傳開了以后,此地更是龍潭虎穴。
我們根本不可能在此地發展出徒眾。”
原本的計劃,是美好的幻想――
救下人,乘船南下,直抵閩浙沿海。利用朝廷消息傳遞的滯后性,搶在通緝令全面鋪開之前,借助那邊尋經者分堂的力量,改名換姓,蟄伏起來,避過這陣狂風暴雨。
可現實,專治各種幻想。
他們沒料到清浦碼頭那場血戰,黑柜車的炮火會如此精準,給底艙開了洞。
更忘了,或者說,在逃亡的倉皇中根本無暇顧及――
他們搞來的船,是內河漕船!
建造它的木頭,刷的桐油,打的鐵釘,都是按著河水的標準來的。
河水是淡水,溫柔得多。
可海水?是裹著鹽的刀子!無時無刻不在侵蝕、腐爛。
才幾天功夫,船底就被“腌”爛了,還沒到地方,船就先一步撂了挑子。
曾全維背靠著冰冷的石頭。
這位前錦衣衛試百戶,有著多年差旅緝捕的豐富經驗。
他環視眾人,打破了沉默,聲音冷靜:“走陸路?斷不可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