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卷起巨浪,狠狠砸在甲板上,冰冷的海水瞬間浸透全身。
船體發出痛苦的呻吟,劇烈地搖擺顛簸,仿佛隨時會被撕碎。
李知涯死死抓住一根固定在甲板上的纜樁,嘔吐的欲望和求生的本能激烈交戰。
他瞥見耿異像只壁虎般貼在艙壁上,臉色慘白。
曾全維則蜷縮在相對避風的角落,閉著眼,嘴唇微動,不知是在祈禱還是在詛咒。
常寧子?這位生在海邊的野道士早就吐得昏天黑地,被兩個水手連拖帶拽弄進了底艙。
暴風雨中的“金鹿號”,不再是閑適的棲身處,而是狂暴煉獄中的一葉孤舟。
阿拉伯大夫阿卜杜勒的藥箱在艙壁上撞得砰砰響。
又熬過了仿佛一個世紀般漫長的十天。
當海平面盡頭終于出現一片蔥蘢起伏的陸地輪廓時,甲板上爆發出一陣劫后余生般的歡呼。
“廈門!是廈門港!”
有人高喊。
李知涯疲憊地靠在舷邊,遠眺那越來越清晰的海島與港灣。
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
二十天!
水路走了整整二十天!
這龜速,恐怕連快馬加鞭走陸路的信使都不如。
他心中飛快盤算:松江到廈門,海捕文書……
二十天,足夠那催命的紙張像瘟疫一樣,順著驛道,傳遍沿海每一個角落了!
廈門港,是生路,還是新的絞索?
船隊并未如李知涯預想的那樣轉向駛入廈門那熟悉的港灣。
為首的旗艦沒有絲毫減速或轉向的意思,堅定地保持著向南的航向,巨大的船艏劈開蔚藍的海水。
其他船只緊隨其后。“金鹿號”排在隊列中段。
“搞什么?不靠岸補給?”
耿異抹了把臉上的鹽漬,疑惑地問。
李知涯則下意識地將目光投向t望哨位上的威廉。
只見威廉也正焦急地望著旗艦的方向,拳頭緊握。
就在這時,t望哨上傳來一聲變了調的呼喊:“船!前方有船!多艘!正向我隊駛來!”
甲板上瞬間安靜下來,輕松的氣氛蕩然無存。
水手們臉上的笑容凝固,迅速被緊張和警惕取代。
不少人下意識地摸向腰間的短刀或火銃。
約翰船長沉穩的聲音通過傳聲筒響起:“各炮位預備!無關人等退避!”
李知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以西巴尼亞私掠船?還是……
他極目遠眺。
海平面上,幾艘造型獨特的帆船正乘風破浪而來。
它們不似諳厄利亞船那般纖細,帆裝也帶著東方韻味。
當它們駛得更近,桅桿頂端那面迎風招展的巨大旗幟清晰可見――
不是以西巴尼亞的白底盾徽旗,而是一面醒目的、繡著巨大“鄭”字的赤色旗幟!
“是鄭家的船!”
有熟悉遠東航線的水手喊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