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游的溪水比上游清澈得多,陽光穿透水面,能看見水底鋪著層細碎的白砂,銀魚群游過時,鱗片會在砂上投下流動的光斑,像在繪制某種圖案。李陽蹲在溪邊,指尖剛觸到水面,銀魚突然集體轉向,尾鰭拍打出的漣漪在水面拼出個殘缺的星圖——正好能和他懷里的碎片對上。
“果然是地圖。”東方嘉木舉著能量槍警戒,槍托在巖石上磕出輕響,“黑袍人故意引我們來的,這些魚恐怕是被他用虛空能量馴化了。”
趙山河正往溪水里撒凈化粉,粉末遇水化作綠色的霧,銀魚穿過霧團時,鱗片上的星紋淡了些。“管他誰引的,”他撈起條竄到岸邊的銀魚,魚身滑溜溜的,卻沒掙扎,“這魚能活在被污染的水里,說不定體內有抗毒基因,帶回實驗室研究研究。”
小林把陶盆放在石頭上,蠅維藤的嫩芽探出來,葉片在水面晃了晃,銀魚群突然躁動起來,圍著葉片轉圈圈。“它說魚肚子里有東西,”小林眼睛瞪得溜圓,“硬邦邦的,像小石子。”
李陽用刀尖挑起條銀魚的肚子,果然摸到個硬物。他小心地劃開魚腹,取出顆米粒大小的黑色晶體,晶體在陽光下泛著幽光,和蝕空菌的黏液同色。“是虛空能量結晶。”他捏碎晶體,里面滲出絲暗紅色的氣,“黑袍人用這東西控制魚群,星圖是結晶的能量投影。”
銀魚群見結晶被碎,突然四散逃竄,有幾條慌不擇路撞在巖石上,魚鱗脫落處露出淡紅色的血肉——竟是半透明的,像空間殘片植物的質地。東方嘉木突然想起什么,臉色驟變:“這些不是真魚!是用空間碎片和虛空能量合成的擬態生物!”
話音未落,水面突然炸開,無數條銀魚從水底躍出,在空中重組,化作柄黑色的長矛,直刺藤母的方向!李陽反應極快,拽起小林往旁邊撲,長矛擦著她的陶盆飛過,釘在藤母的主藤上,矛尖瞬間滲出黑色的黏液,腐蝕出個小洞。
“跟我來!”李陽拽著小林往上游跑,東方嘉木和趙山河緊隨其后。銀魚化作的長矛源源不斷從水面涌出,有的甚至順著藤蔓往上爬,矛身的鱗片脫落下來,變成細小的蟲卵,落在地上就孵化出黑色的小蟲,啃食著沿途的草木。
“這些蟲怕光!”趙山河用打火機點燃凈化粉,綠色的火焰燒過之處,小蟲紛紛化作白煙,“快往藤母頂端爬,那里離陽光近!”
四人手腳并用地攀爬藤母,蠅維藤的嫩芽突然從陶盆里竄出,銀白色的藤蔓纏上主藤,星紋亮起,將追來的長矛彈開。李陽趁機回頭看,溪谷下游的水面已經完全變黑,無數條銀魚首尾相接,化作條黑色的巨蟒,正緩緩往上游移動,蟒身的鱗片全是由蟲卵組成的,密密麻麻看得人頭皮發麻。
“它在往火山口移動!”東方嘉木指著巨蟒的方向,“黑袍人想讓它鉆進巖漿,把虛空能量注入地脈!”
藤母的主藤突然劇烈震動,星紋再次泛紅,根部的冰殼裂開道縫,巖漿順著裂縫往上涌,灼燒著藤蔓發出焦糊味。蠅維藤的藤蔓迅速纏上裂縫,星紋流轉間,冰殼重新凍結,但這次的冰層比之前薄了許多,顯然能量快耗盡了。
“小林!把種子埋進藤母的主藤里!”李陽突然喊道,他注意到蠅維藤的根須正往主藤的傷口里鉆,像是在尋找能量源,“讓它和藤母共生,只有這樣才能撐住!”
小林猶豫了下,咬著牙將種子塞進主藤的裂縫。種子接觸到藤母的汁液,瞬間發芽,銀白色的根須瘋狂生長,順著主藤的脈絡蔓延,星紋與藤母的星紋交織在一起,竟發出耀眼的金光。冰殼上的裂縫開始愈合,巖漿被牢牢鎖在底下,連巨蟒移動的速度都慢了下來。
“有效!”趙山河剛松口氣,就看見巨蟒突然直立起來,蟒頭化作黑袍人的模樣,銀面具在陽光下閃著冷光,“李陽,你以為共生就能贏嗎?藤母的根須早就被我種下了‘蝕心蠱’,不出三個時辰,它就會變成虛空大人的養料!”
藤母的主藤突然冒出黑色的斑點,從根部往頂端蔓延,星紋的金光越來越暗。蠅維藤的藤蔓也開始發黑,葉片卷曲,像是在痛苦掙扎。小林急得眼淚直流,用手去擦那些斑點,指尖卻被腐蝕出個小泡。
“別碰!”李陽抓住她的手,那些斑點里滲出的液體帶著蝕空菌的腥氣,“是蝕心蠱的毒液,會順著皮膚傳染。”他看向東方嘉木,“你帶的能量劑里,有沒有能中和蝕空菌的?”
東方嘉木翻遍背包,臉色越來越沉:“只剩最后一支穿維藤汁液,不夠用……”
“夠了。”李陽接過藥劑管,拔掉針頭,將汁液全部倒在藤母的主藤上。汁液流過之處,黑色斑點果然停止了蔓延,但藤母的星紋也徹底暗了下去,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
巨蟒發出刺耳的嘶鳴,蟒身化作無數條銀魚,鋪天蓋地往藤母撲來。李陽將小林護在身后,和東方嘉木、趙山河背靠背站成圈,能量刀在陽光下劃出綠色的弧光,砍碎了迎面而來的銀魚。
就在這時,蠅維藤突然爆發出紅光,和之前捕蠅草燃燒時的光芒一模一樣!紅光籠罩之處,銀魚紛紛化作灰燼,連巨蟒的殘軀都在紅光中消融。藤母主藤上的黑色斑點開始脫落,露出底下新鮮的銀白色樹皮,星紋重新亮起,比之前更亮。
“是捕蠅草的生機!”小林驚喜地喊道,“它把能量都傳給藤母了!”
紅光漸漸散去,蠅維藤的藤蔓變得焦黑,但頂端卻冒出片新葉,一半是捕蠅草的鋸齒狀,一半是穿維藤的流線型,在風里輕輕顫動。藤母的主藤發出嗡鳴,銀白色的汁液順著藤蔓往下流,滋潤著古藤谷的土壤,原本枯萎的草木竟重新抽出嫩芽。
溪谷下游的水面恢復了清澈,銀魚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有水底的白砂上,還殘留著星圖的印記,指向更深處的山脈。李陽癱坐在藤母的主藤上,看著遠處重新變綠的山谷,突然明白黑袍人為什么要費這么大勁——他不是想毀掉藤母,是想逼出藤母深處的能量,為虛空之主打開通往地脈的通道。
“他失敗了。”趙山河用能量刀戳了戳地上的銀魚灰燼,“至少這次失敗了。”
“只是暫時的。”李陽摸出星圖碎片,碎片在陽光下的投影與水底的印記完全重合,“這地圖指向的是神之領域的主祭壇,黑袍人想引我們去那里。”
東方嘉木靠在藤母的側枝上,能量槍的藍光映著他的臉:“去不去?”
李陽看向小林懷里的陶盆,焦黑的藤蔓上,新葉正對著主祭壇的方向輕輕晃動。他想起小蒲塞給他的鎮魂木木屑,想起捕蠅草一次次留下的種子,想起穿維藤在灰色地帶的守護。這些植物從來都不是被動的犧牲品,它們在用自己的方式,指引著方向。
“去。”李陽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但不是現在。”他指了指藤母的主藤,“我們得等它恢復元氣,還得讓蠅維藤長壯實些。”
小林立刻點頭,從背包里拿出營養液,小心地滴在蠅維藤的新葉上:“我會好好照顧它的,保證讓它長得比穿維藤還壯。”
趙山河已經開始收拾裝備,嘴里哼著不成調的曲子:“正好回去讓技術部研究研究那魚的結晶,說不定能搞出克制虛空能量的新武器。”
東方嘉木調出古藤谷的三維地圖,在主祭壇的位置畫了個圈:“我會讓無人機先去偵查,摸清那里的防御。”
夕陽西下時,藤母的星紋在暮色里泛著溫柔的光,古藤谷的草木在銀白色汁液的滋潤下,綠得發亮。李陽坐在溪邊,看著水底星圖的印記漸漸被水流沖散,心里清楚,黑袍人還在等著他們,主祭壇的戰斗會比這里更兇險。
但他并不害怕。蠅維藤的新葉在晚風中輕輕搖晃,像是在和藤母的星紋呼應;食塵獸們在山谷里追逐嬉戲,發出歡快的吱吱聲;小林正對著陶盆說話,聲音軟軟的,帶著對明天的期待。
這些細碎的聲響和光影,比任何誓都更有力量。李陽知道,只要他們還在一起,只要這些植物還在生長,就總有辦法應對即將到來的風暴。
他站起身,朝著眾人走去。該回通玄司了,那里有穿維藤在等著,有小蒲的爬山虎吊床在等著,還有捕蠅草的新種子,等著被種下。
至于主祭壇的星圖,不過是下一段旅程的而已。這場戰斗還長著呢,他們有的是時間,一步一步,慢慢走下去。
回通玄司的路上,飛行器的舷窗外掛著半輪月亮,銀輝淌在古藤谷的樹冠上,像給每片葉子鍍了層霜。小林抱著陶盆趴在窗邊,手指輕輕戳著蠅維藤的新葉,葉片每次被戳都會往回縮,逗得她咯咯直笑。
“你看它多機靈。”小林把陶盆舉到李陽面前,新葉的鋸齒邊緣還沾著點營養液的光澤,“等回到司里,我就把它種在鎮魂木旁邊,那里的土肥,肯定長得快。”
李陽正調試能量檢測儀,屏幕上跳動的綠色波紋突然抖了下,他皺眉湊近看:“有點不對勁,古藤谷的能量場在跟著我們移動。”
東方嘉木立刻調出航線圖,紅色的警戒線正沿著飛行器的尾跡蔓延:“是黑袍人的追蹤信號,他在我們的能量回路里嵌了追蹤器。”
趙山河猛地拍了下控制臺,飛行器晃了晃,他罵道:“狗東西還挺陰!看我把這信號截下來反追蹤——”
“別碰!”李陽按住他的手,檢測儀的波紋已經變成刺目的紅色,“這信號里裹著蝕心蠱的孢子,強行破解會讓它們順著線路鉆進司里的主系統。”
小林突然指著陶盆:“它在抖!”蠅維藤的新葉卷成了小拳頭,葉片背面滲出細密的水珠,像在出汗。李陽湊近聞了聞,水珠里帶著淡淡的硫磺味——是火山灰的氣息,藤母在通過它傳遞警告。
“往左轉,去廢棄礦區。”李陽突然喊道,“那里的磁礦能干擾信號,蝕心蠱怕強磁場。”
東方嘉木立刻偏轉方向,飛行器擦著片斷崖飛過去,崖壁上裸露的鐵礦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剛進入礦區范圍,控制臺的警報聲就弱了下去,紅色波紋漸漸褪成粉色。趙山河松了口氣,從背包里摸出包壓縮餅干:“早知道帶點礦燈來,這地方黑得跟墨似的。”
飛行器降落在片干涸的礦坑底部,四壁的礦脈像凍結的閃電,泛著藍白色的光。小林抱著陶盆跳下去,腳剛落地就驚呼一聲——地面的碎石在發光,踩上去像踩碎了星星,“這石頭會亮!”
李陽蹲下身撿起塊碎石,石頭表面的晶體在掌心折射出細碎的光斑:“是磁晶,能吸收能量場。黑袍人的追蹤信號應該被擋在礦區外面了。”他突然注意到碎石堆里嵌著半截金屬管,管身上的紋路和星圖碎片上的螺旋紋一模一樣。
“你們看這個。”李陽把金屬管挖出來,管內刻著圈小字,是通玄司的古老符文,“這是三十年前‘深礦計劃’留下的探測管,當年他們在這里研究地脈能量,后來因為礦難廢棄了。”
東方嘉木用能量槍敲了敲管壁,管內傳來空洞的回響:“里面是空的,說不定藏著什么東西。”他剛想把管子撬開,小林突然拉住他的胳膊,蠅維藤的新葉正對著礦坑深處劇烈搖晃,葉片上的水珠凝成了小冰粒。
“它說里面有聲音。”小林的聲音發顫,“像好多人在哭。”
礦坑深處確實傳來若有若無的嗚咽聲,順著礦脈的縫隙往上飄,聽得人頭皮發麻。趙山河掏出打火機點燃根火把,火光在巖壁上投下晃動的影子:“我去看看,你們在這等著。”
“一起去。”李陽把金屬管插進背包側袋,握緊能量刀,“磁晶礦脈會干擾通訊,保持距離別走遠。”
往礦坑深處走了約莫百十米,巖壁上的磁晶越來越密集,光芒也越來越亮,把四周照得如同白晝。嗚咽聲更清晰了,像是從巖壁里滲出來的,仔細聽還能分辨出斷斷續續的話語:“……關了三十年……好黑……”
“是礦工的冤魂?”趙山河舉著火把照向巖壁,火光里突然浮現出無數張模糊的臉,貼在巖石上緩緩移動,“媽的,這地方邪門得很!”
“不是冤魂。”李陽摸了摸巖壁,指尖傳來輕微的震動,“是地脈能量和磁晶共振產生的聲紋,有點像人的聲音而已。”他突然在塊凸起的巖石后停住,那里的磁晶排列成規整的圓形,中間嵌著塊黑色的晶石,紋路和黑袍人銀面具上的圖案一模一樣。
“這是虛空能量的聚能石。”東方嘉木舉槍對準黑石,“黑袍人來過這里,他在利用礦脈的磁場培育蝕心蠱。”
黑石突然裂開道縫,涌出股黑霧,黑霧落地化作群細小的蟲子,正是之前在古藤谷見過的蝕心蠱幼蟲。小林嚇得往后躲,陶盆里的蠅維藤突然爆發出銀光,新葉舒展成扇形,幼蟲一靠近就被銀光照得冒煙。
“它能克制蝕心蠱!”小林驚喜地喊道,把陶盆舉得更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