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得知欽差未死朝堂之上先告狀
(未時,皇宮太和殿。鎏金銅爐里燃著上好的龍涎香,煙氣裊裊升騰,纏繞著殿梁上懸著的明黃色蟠龍帳,將整個大殿籠罩在一片肅穆的香氣中。百官按品級分列兩側,朝服的褶皺在青磚地上投下整齊的陰影,沒人敢輕易抬頭——龍椅上的皇上正沉著臉翻看奏折,御案上的朱筆在陽光下泛著冷光,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太子穿著一身杏黃色蟒袍,玉帶束腰,站在殿中最顯眼的位置。他先是垂著眼簾,仿佛在思索什么要事,待殿外傳來更夫報時的梆子聲,才忽然往前邁了半步,對著龍椅上的皇上深深躬身行禮,袍角掃過地面,帶起一陣微風。
“父皇!兒臣有罪!”太子的聲音陡然響起,帶著刻意壓抑的哭腔,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兒臣沒能看好九弟,讓他在江南遭此橫禍,兒臣……兒臣罪該萬死!”
皇上正拿著一本關于江南鹽稅的奏折,眉頭本就皺著,聽到這話猛地放下朱筆,筆桿在御案上磕出清脆的響聲。他抬起頭,龍目圓睜,看向太子:“九兒怎么了?前幾日不是還傳來奏折,說他在黑石鎮清剿貪腐,進展順利嗎?”
“九弟他……他在江南遇襲,如今下落不明。”太子說著,抬手抹了把眼角——那里干干凈凈,連點濕潤的痕跡都沒有。他刻意壓低聲音,讓語氣聽起來哽咽又沉痛,“兒臣派去保護他的精兵今早傳回消息,說九弟乘坐的商船在邗溝觸礁翻了,船上的人……怕是……怕是兇多吉少啊!”
“什么?!”皇上猛地從龍椅上站起身,腰間的玉帶因為動作太大,發出“哐當”的碰撞聲。他身前的龍案被撞得一震,上面堆疊的奏折嘩啦啦散落一地,朱筆也滾到了地上,墨汁在明黃的奏章上暈開一小團黑漬。“邗溝水流平緩,怎么會突然觸礁?朕不是讓你加派精兵保護嗎?!”
皇上的聲音帶著震怒,在大殿里回蕩,震得梁上的灰塵簌簌落下。百官們都嚇得低下頭,連大氣都不敢喘——誰都知道,九殿下雖然平日里不受寵,但終究是皇上的親兒子,如今出了這等事,皇上動怒是必然的。
“兒臣有罪!兒臣罪該萬死!”太子再次“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額頭重重磕在冰涼的青磚上,發出“咚”的悶響,“都怪兒臣用人不當!派去的精兵里混進了漕幫的奸細,那廝故意引九弟走邗溝最險的那段暗礁區,才釀成此禍!兒臣已經下令把那奸細抓起來了,二十大板打得他皮開肉綻,可……可九弟他……”他話說到一半,故意停住,肩膀微微聳動,裝作泣不成聲的模樣。
站在百官之首的丞相拄著象牙朝笏,往前邁了一步。他須發皆白,臉上布滿皺紋,眼神卻清明得很。他對著皇上躬身道:“陛下息怒,龍體為重。太子殿下也別太自責,九殿下向來福大命大,或許只是落水后被救起,暫時失去了聯系也未可知。依老臣看,不如再派些人手去江南仔細搜尋,活要見人,死要見尸,總得有個準信才好。”
太子跪在地上,聽到這話,眼角的余光偷偷瞪了丞相一眼,心里暗罵:老狐貍!明知道本宮要的是“九弟已死”的定論,偏偏要提什么“活要見人”!等本宮日后掌了權,第一個就辦了你!但他臉上卻不敢表露分毫,反而順著丞相的話,哽咽道:“丞相說的是……兒臣也是這么想的,只是一想到九弟可能遭遇不測,就……就心如刀絞……”
皇上的怒氣稍稍平復了些,他扶起太子,嘆了口氣:“罷了,這事也不能全怪你。九兒性子倔,認定的事八頭牛都拉不回來,說不定是他自己非要走險路,也未可知。”他頓了頓,聲音恢復了些威嚴,“傳朕旨意,命江南巡撫立刻調動府縣所有衙役、兵丁,沿江搜尋九皇子下落,凡提供線索者賞銀百兩,救回九皇子者賞黃金千兩,官升三級!”
“兒臣遵旨!”太子立刻躬身領旨,心里卻冷笑不止——賞銀?黃金?等九弟真成了江底的魚食,這些賞錢還不是落回本宮手里?他假意抹著眼淚,又道:“父皇,九弟出事,紫微府那邊怕是已經得到消息了。老夫人年紀大了,經不起驚嚇,兒臣想……先派些人手去紫微府‘保護’一二,免得有歹人趁機生事,驚擾了老人家。”
這話看似貼心,實則包藏禍心——明著是保護,暗地里是想趁機接管紫微府的人手和產業。皇上此刻正心煩意亂,沒多想便點頭:“準了。你派人去看著點,別讓老夫人和你九嬸太傷心。”
“兒臣遵旨,定不會讓父皇失望。”太子深深一揖,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此時,東宮偏殿。紫檀木的八仙桌上擺著一套上好的汝窯茶具,茶杯里的碧螺春還冒著熱氣,卻沒人有心思品嘗。趙虎的親信——一個留著絡腮胡的漢子,正“撲通”一聲跪在冰涼的地磚上,膝蓋撞得地面發出悶響,他渾身抖得像篩糠,連頭都不敢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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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殿下,屬下罪該萬死!”絡腮胡漢子聲音發顫,帶著哭腔,“李衛那廝是個騙子!他拿著假令牌騙了趙將軍,帶了兩百弟兄往南追,結果把我們引到一片空山里,等我們反應過來,九殿下……九殿下他們早就沒影了!趙將軍說,依九殿下的路線,他們可能已經繞路北上,往京城來了!”
“廢物!一群廢物!”太子正端著茶杯的手猛地一揚,茶盞“哐當”一聲砸在地上,碎片四濺,滾燙的茶水濺了絡腮胡漢子一身,他卻連躲都不敢躲。太子來回踱著步,蟒袍的下擺掃過地上的碎瓷片,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五百精兵!本宮給了趙虎五百精兵!竟然連個九弟都看不住!還被李衛那個小官差耍得團團轉!他們的腦子是被驢踢了嗎?!”
絡腮胡漢子嚇得連連磕頭,額頭磕在地上,很快就紅腫起來:“是……是屬下們無能!請殿下降罪!趙將軍已經帶著人往北追了,說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九殿下給……給攔下來!”
“攔下來?”太子猛地停下腳步,轉過身,臉上露出一絲陰狠的冷笑,“現在才想起來攔?早干什么去了!”他走到窗邊,望著宮墻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窗欞,“北上?正好。本宮就在京城等著他,看他敢不敢回來!”
他忽然轉身,對著門外喊道:“來人!”
一個穿著灰衣的內侍立刻跑了進來,躬身聽候吩咐:“奴才在。”
“傳本宮的令,”太子的聲音冷得像冰,“讓京城各門的守衛都給本宮‘嚴加盤查’,尤其是北城門,來往行人、車馬,哪怕是只蒼蠅,也要扒層皮再放進去!”他頓了頓,眼神更狠,“告訴守衛統領,若是發現形跡可疑之人——尤其是帶著傷、或者身邊有女子隨行的男子,不用請示,先扣下來再說!誰敢放九殿下進城,本宮扒了他的皮!”
“奴才遵旨!”內侍不敢抬頭,連忙躬身退了出去。
絡腮胡漢子見太子沒降罪,稍微松了口氣,試探著問道:“殿下,那……那李衛怎么辦?趙將軍說,那廝帶著三十多個弟兄在南邊鬧事,還把咱們的人給扣了,要不要……派兵去剿了他?”
“剿?”太子冷笑一聲,走到桌邊,拿起一塊精致的綠豆糕,卻沒吃,只是捏在手里把玩,“一個小小的鹽運司巡查,也配讓本宮派兵?”他將綠豆糕狠狠摔在地上,“讓趙虎自己處理!他要是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就別回來見本宮了!”
“是是是!屬下這就去告訴趙將軍!”絡腮胡漢子連忙磕頭,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
偏殿里只剩下太子一人,他走到墻上掛著的京城輿圖前,手指重重戳在“北城門”的位置,眼神陰鷙:“九弟啊九弟,你說你這又是何苦呢?安安分分在江南待著不好嗎?非要回來送死。”
他想起小時候,父皇總把九弟抱在膝頭,夸他聰明伶俐,說他有治國之才。那時候他就恨,恨九弟搶走了本該屬于他的父愛和關注。后來九弟長大了,果然處處跟他作對,查貪腐查到了他的人頭上,簡直是自尋死路!
“你以為你帶著那些所謂的‘罪證’回來,就能扳倒本宮?”太子的聲音里帶著不屑,“太天真了。這京城是本宮的地盤,皇上現在也老了,耳根子軟,只要本宮在他面前多吹吹風,說你勾結漕幫、意圖謀反,就算你渾身是嘴也說不清!”
他走到桌邊,重新給自己倒了杯茶,看著茶葉在水里沉沉浮浮,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等你被抓起來,那些罪證自然會‘不翼而飛’,到時候你就是個謀逆的反賊,本宮再‘大義滅親’,親手送你上路,父皇只會夸本宮顧全大局。至于紫微府……沒了你這個主心骨,還不是本宮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窗外的陽光漸漸西斜,將太子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在輿圖上,像一只張開翅膀的惡鷹,籠罩著整個京城。他端起茶杯,對著北方的方向,輕輕碰了碰杯沿,像是在跟九殿下“對飲”。
“九弟,一路走好。”太子低聲道,聲音里沒有絲毫親情,只有濃濃的殺意,“別怪大哥心狠,要怪就怪你擋了大哥的路。”
(未時三刻,北城門。守衛統領李彪正拿著太子的手諭,站在城門下訓話。他身材高大,臉上帶著一道從眼角延伸到下巴的刀疤,看起來格外猙獰。三十多個守衛列隊站在他面前,個個腰佩長刀,神情肅穆。)
“都給老子聽好了!”李彪扯著嗓子喊道,手里的手諭被他揮得嘩嘩響,“太子殿下有令,從現在起,北城門嚴加盤查!不管是當官的還是老百姓,不管是走路的還是趕車的,都得查!查什么?查形跡可疑之人!尤其是帶著傷的、身邊有女人的、說話不是本地口音的,都給老子扣下來!”
一個年輕的守衛忍不住問道:“統領,要是……要是真查到九殿下了,怎么辦?”
李彪眼睛一瞪,一巴掌拍在那守衛頭上:“蠢貨!什么九殿下?殿下說了,九殿下在江南已經‘遇襲身亡’了!現在進城的,只能是冒充九殿下的反賊!誰敢提‘九殿下’三個字,老子先扒了他的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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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衛們嚇得不敢再說話,紛紛點頭稱是。
李彪滿意地點點頭,指著城門兩側:“都給老子精神點!左邊十個,右邊十個,中間留五個檢查車馬!誰要是敢偷懶,或者私自放跑了人,太子殿下扒的可不止是他的皮,還有你們全家的皮!”
守衛們立刻行動起來,將城門堵得只剩下一條窄縫,每個進出的人都要被翻遍全身,連包裹里的東西都要倒出來檢查。一個挑著菜擔的老漢被攔住,筐里的青菜被翻得亂七八糟,他想理論兩句,就被守衛推搡著罵道:“老東西,老實點!耽誤了太子殿下的大事,你擔待得起嗎?”
一個騎著驢的婦人被攔下,懷里抱著的孩子嚇得哇哇大哭,守衛卻不管不顧,非要檢查她的包裹,連孩子的襁褓都要翻開看看。
一時間,北城門亂成一團,怨聲載道,但沒人敢真的反抗——誰都知道,太子的人向來心狠手辣,要是真觸了霉頭,丟了性命都有可能。
李彪站在城門樓上,看著下面的景象,滿意地摸了摸下巴。他知道,太子這是要對九殿下下死手了。雖然他心里覺得九殿下是個好皇子——去年他老家遭了災,還是九殿下偷偷讓人送了糧食,才沒餓死——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太子現在權勢滔天,他一個小小的城門統領,哪敢違抗命令?
“只希望九殿下別真的回來吧。”李彪在心里默默嘆了口氣,轉頭看向北方的官道,那里塵土飛揚,似乎有車馬正往這邊趕來。他握緊腰間的刀,眼神變得警惕起來——不管來的是誰,只要敢在這個時候往京城闖,就先扣下來再說!
(申時,紫微府。朱紅色的大門緊閉著,門環上的銅獅子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幾個穿著御林軍服飾的士兵守在門口,腰間的長刀明晃晃的,眼神警惕地盯著來往的行人,氣氛緊張得讓人不敢靠近。)
府內,正廳里一片死寂。老夫人坐在太師椅上,手里攥著一串佛珠,嘴唇不停地動著,像是在祈禱。九殿下的母親——秦夫人,正站在窗邊,望著緊閉的大門,眼圈通紅,手里的帕子已經被眼淚浸濕。
“母親,您別太擔心了。”霓裳的姐姐——云裳,正扶著秦夫人的胳膊,輕聲安慰,“九殿下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太子派御林軍來‘保護’咱們,說不定只是擔心咱們受驚嚇,沒別的意思。”
秦夫人搖搖頭,聲音哽咽:“你不懂……太子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他這哪是保護,分明是軟禁!他怕九兒回來,怕九兒手里的東西……”
“啪嗒”一聲,老夫人手里的佛珠掉在了地上,滾得滿地都是。她抬起頭,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銳利:“-->>他敢!九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老婆子我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也要去宮里找皇上評理!紫微府的人,還輪不到他太子來拿捏!”
正說著,一個家丁匆匆跑了進來,臉色蒼白:“老夫人,夫人,不好了!太子派來的人說……說要‘接管’府里的賬房和庫房,說是怕有人趁機偷東西!”
“豈有此理!”老夫人猛地站起身,因為激動,身子微微發抖,“他們敢!賬房和庫房是紫微府的根本,誰也別想動!”
秦夫人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堅定:“母親息怒,您身子不好,別氣壞了。讓他們來,我去應付。我倒要看看,他們敢在紫微府里撒野!”
她整理了一下衣襟,對家丁道:“讓他們進來吧。”
很快,幾個穿著東宮侍衛服飾的漢子跟著家丁走了進來,為首的是個三角眼的瘦子,他斜著眼打量著正廳,語氣囂張:“哪位是秦夫人?奉太子殿下的令,從今日起,紫微府的賬房和庫房,由我們接管,還請夫人配合。”
秦夫人冷冷地看著他:“太子的手諭呢?沒有手諭,誰也別想動紫微府的東西!”
三角眼瘦子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秦夫人如此強硬。他哼了一聲:“夫人這是不給太子殿下面子?”
“我只認皇上的圣旨,不認什么太子的令!”秦夫人毫不退讓,“你們要是再敢放肆,我現在就去宮里找皇上,問問他是不是允許太子私闖皇子府邸,強占家產!”
三角眼瘦子被噎得說不出話來,他只是個小侍衛,哪敢真的跟秦夫人硬碰硬?要是真鬧到皇上面前,太子未必會保他。他悻悻地哼了一聲:“好!算你狠!我們等著!我就不信九殿下還能活著回來!”
說完,帶著人灰溜溜地走了。
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秦夫人的腿一軟,差點摔倒,幸好被云裳扶住。
“夫人,您沒事吧?”云裳擔心地問。
秦夫人搖搖頭,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九兒……你一定要平安回來啊……娘和祖母都在等你……”
老夫人撿起地上的佛珠,重新攥在手里,眼神堅定:“會的,九兒會回來的。他是紫微府的孩子,不會這么容易被打倒的。”
窗外的陽光透過窗欞灑進來,落在地上,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帶。雖然府外有御林軍看守,雖然前路充滿未知,但紫微府的人心里都憋著一股勁——他們相信九殿下,相信他一定會回來,像過去無數次那樣,帶著正義和希望,回到他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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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時三刻,東宮書房。太子正看著一份密報,上面是李彪派人送來的,說北城門已經布置妥當,連只鳥都飛不進來。他滿意地笑了笑,將密報放在燭火上點燃,看著它化成灰燼。)
“殿下,”一個內侍走進來,躬身道,“紫微府那邊回話了,秦夫人不肯交出賬房和庫房,還說要去宮里找皇上評理呢。”
太子聞,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她倒有膽子。不過也無妨,晾著她就是。一個婦道人家,掀不起什么風浪。等九弟的死訊坐實了,紫微府上下群龍無首,到時候別說賬房庫房,整個府邸都是本宮的囊中之物。”
他走到書架前,抽出一本泛黃的兵書,隨意翻看著,眼神卻飄向窗外:“對了,江南那邊的動靜如何?李嵩的殘余勢力清理干凈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