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衛設計引開追兵九殿下趁機北上
(午時,落馬坡前。毒辣的日頭懸在頭頂,將山道曬得發燙,蒸騰的熱氣扭曲了遠處的景物。五百精兵列成三排橫陣,刀槍如林,寒光在烈日下閃得人睜不開眼。士兵們穿著厚重的鎧甲,額頭上的汗珠順著臉頰往下淌,在下巴匯成水珠,“啪嗒”砸在腳邊的塵土里,卻沒人敢抬手擦拭——為首的將領趙虎正勒馬立在陣前,銅鈴大的眼睛掃視著隊伍,滿臉橫肉因不耐而微微抽搐。
“都給老子精神點!”趙虎扯著嗓子吼了一聲,聲音在山谷里回蕩,“九殿下要是從咱們眼皮子底下溜了,太子殿下扒了你們的皮,老子可保不住!”
隊伍里響起一陣低微的騷動,有士兵偷偷抬眼望向山道盡頭。那里塵土飛揚,隱約能聽到馬蹄聲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
趙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手里的馬鞭往地上抽了一鞭,揚起一道塵土:“九殿下總算來了,兄弟們,都打起精神!‘接’殿下上山歇歇腳,好酒好肉伺候著!”他特意加重了“接”字,眼神里的狠戾藏都藏不住——誰都知道,這哪里是歇腳,分明是要取九殿下的性命。
就在這時,側面的密林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噠噠”的hoofbeats像密集的鼓點,驚得林中飛鳥撲棱棱飛起。一隊人馬從林中殺出,約莫三十余人,個個騎著快馬,為首的正是李衛。他穿著件半舊的青布戰袍,頭發用布帶束起,臉上沾著些塵土,看起來風塵仆仆,一馬當先沖到趙虎面前,勒馬時馬蹄在地上刨出幾道深痕。
“趙將軍!”李衛對著趙虎大喊,聲音因急切而有些沙啞,“九殿下沒走這條道,往反方向跑了!屬下剛從那邊追過來,他帶著人往南邊的黑風口去了,再不去追就來不及了!”
趙虎皺眉,握著馬鞭的手緊了緊,三角眼瞇成一條縫,上下打量著李衛:“你說什么?往南跑了?真的假的?”他顯然不信——落馬坡是去京城的必經之路,九殿下沒理由繞遠路往南走。
“千真萬確!”李衛翻身下馬,動作急切地從懷里掏出塊玉佩,雙手捧著遞上前。那玉佩是羊脂白玉的,上面雕刻著東宮的纏枝蓮徽記,邊緣處還有處細微的磕碰,正是之前從太子死士身上搜來的信物。“這是太子殿下給的令牌,特意囑咐屬下,若遇緊急情況,可調動附近駐軍。趙將軍,您快派兵支援,再晚就真追不上了!”
趙虎接過玉佩,湊到眼前仔細看了看。陽光下,玉質溫潤,徽記的紋路刻得深淺一致,確實是東宮之物——他去年隨太子南巡時,見過同款的令牌。他心里的疑慮消了大半,但仍有些猶豫:“殿下為何會往南跑?那不是繞遠路嗎?”
“想來是怕您在此設伏,想繞路從海州乘船回京!”李衛早有準備,語氣篤定,“屬下截獲了他的行蹤,絕不會錯!將軍您想,若是等他上了船,再想抓他可就難了!”
趙虎琢磨著這話有理,九殿下向來狡猾,說不定真會出此下策。他抬頭看了看山道盡頭,塵土越來越近,似乎真有隊伍要過來,但聽馬蹄聲,人數不多,倒像是誘敵的幌子。
“好!”趙虎一咬牙,將玉佩扔回給李衛,“你帶兩百人去追,務必把九殿下給老子攔下來!我帶三百人守在這里,以防他聲東擊西!”他心里打著算盤——若是李衛能追上,功勞少不了他的;若是追不上,他守著主路,也不算失職。
李衛接住玉佩,心里暗喜,臉上卻露出焦急的神色:“將軍英明!兄弟們,跟我追!”他翻身上馬,調轉馬頭,對著身后的弟兄們一招手,帶著兩百名被臨時調撥過來的士兵,朝著南方疾馳而去。
馬蹄揚起的塵土遮天蔽日,隊伍跑出去約莫三里地,離落馬坡的守軍遠了些,李衛突然勒住馬。身后的士兵們收不住腳,往前沖了幾步才停下,紛紛疑惑地看著他。
“李大人,怎么不追了?”一個小旗官問道,他是趙虎的心腹,對李衛本就有些懷疑。
李衛沒理他,對著自己帶來的三十多個弟兄使了個眼色。那些弟兄都是當年跟他一起在鹽運司當差、親眼看著三位兄弟慘死的漢子,早就抱了同歸于盡的決心。他們默契地散開,不動聲色地將那兩百名士兵圍在中間。
“都給老子聽著!”李衛突然拔出腰間的長刀,刀刃在陽光下閃著寒光,“誰也不許再往前走一步!”
那小旗官臉色一變:“李衛!你想干什么?抗命嗎?”
“抗命?”李衛冷笑一聲,“老子抗的是奸臣的命!太子貪墨鹽稅,草菅人命,趙虎助紂為虐,你們還要跟著他們一條道走到黑嗎?”
士兵們愣住了,面面相覷。他們大多是普通軍戶,被臨時調來執行任務,對太子和九殿下的爭斗本就不甚了解,聽李衛這么一說,頓時有些動搖。
“別聽他胡說!”小旗官色厲內荏地喊道,“他是九殿下的細作,想離間我們!都給我上,拿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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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沒人動。李衛帶來的弟兄們都拔出了刀,眼神兇狠,顯然是豁出去了,而那些被調撥來的士兵,看著李衛身后的密林——那里隱約有刀光閃爍,像是藏著伏兵(其實是李衛讓弟兄們提前藏好的旌旗和號炮),心里都犯了怵。
“兄弟們,”李衛的聲音緩和了些,“我知道你們都是奉命行事,但太子和趙虎是什么貨色,你們心里清楚。九殿下去京城,是為了揭發他們的罪行,為那些被他們害死的百姓伸冤!你們要是還有點良心,就別助紂為虐!”
他說著,從懷里掏出一疊紙,往空中一撒。那些紙是他連夜抄錄的鹽稅賬冊片段,上面清晰地記錄著太子黨羽貪墨的數額。紙片飄落在士兵們手中,有人念出聲來,越念臉色越白。
“李大人,那我們……”一個士兵猶豫著問道。
“不想送死的,就把兵器扔下,回家種地去!”李衛道,“想跟著老子干一場的,就留下,等九殿下扳倒太子,咱們也算有功之臣!”
小旗官見勢不妙,想偷偷溜走,被李衛的一個弟兄眼疾手快地抓住,一刀架在了脖子上。
“現在,聽我命令!”李衛高聲道,“把旌旗插在前面的山頭上,再放幾響號炮,讓趙虎以為我們追上了九殿下!”
弟兄們立刻行動起來,將藏在林子里的旌旗——那是用紅布和竹竿臨時扎成的,看著像九殿下的旗號——插在附近的幾個山頭上。接著,“砰砰砰”幾聲號炮響起,聲音在山谷里回蕩,傳得很遠。
李衛看著山頭上飄揚的旌旗,聽著號炮聲,嘴角露出一絲欣慰的笑。他知道,這能為九殿下爭取至少一個時辰的時間,足夠他們穿過地道了。
(同一時間,古戰場地道入口。茂密的灌木叢被輕輕撥開,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洞口,洞口覆蓋著厚厚的藤蔓,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九殿下站在洞口,望著落馬坡的方向,那里隱約傳來號炮聲,還有旌旗招展的影子。)
“李衛得手了。”霓裳站在他身邊,手里舉著火折子,火光映著她的側臉,“他把趙虎的人引開了。”
陸淵扶著一個受傷的親兵,低聲道:“這李衛是條漢子,敢拿自己的性命賭。”
九殿下深吸一口氣,眼神里滿是敬佩:“是啊,是條漢子。我們走,別辜負他的心意!”他率先彎腰鉆進洞口,臨行前回頭對剩下的兩個親兵道,“守住入口,半個時辰后再撤,務必確保沒人跟進來。”
“屬下遵命!”親兵們單膝跪地,抱拳應道。
地道狹窄低矮,只能容一人彎腰前行,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霉味和泥土的腥氣,混雜著些不知名的腐味,嗆得人嗓子發疼。頭頂不時有水滴落下,“滴答滴答”地打在地上,在寂靜的地道里格外清晰。
霓裳舉著火折子走在最前,火光跳躍著,照亮了前方崎嶇的路。她腳步很穩,不時提醒身后的人:“前面三步有塊松動的石頭,小心腳下。”“左邊有個凹陷,別撞到頭。”“前面有石階,一共七級,慢點走。”
九殿下緊隨其后,右手按在胸口——那里貼身藏著個油布包,里面是從黑石鎮帶出來的罪證。油布被體溫焐得溫熱,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里面紙張的棱角,那是用無數人命換來的證據,是他們所有人的希望,也是扳倒太子的唯一籌碼。他不敢有絲毫松懈,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損壞了里面的東西。
陸淵走在最后,一手扶著墻壁,一手按著腰間的刀,警惕地聽著身后的動靜。地道里的回聲很大,任何一點細微的聲響都會被放大,他得確保沒人跟蹤。受傷的親兵被他半扶半攙著,額頭上滲著冷汗,卻咬著牙沒哼一聲——他們都是跟著九殿下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這點疼不算什么。
不知走了多久,火光映照下的墻壁漸漸變得潮濕,長滿了墨綠色的苔蘚,腳下的泥土也變成了泥濘。空氣越來越沉悶,讓人喘不過氣來。有親兵開始咳嗽,聲音在地道里回蕩,顯得格外突兀。
“忍著點。”九殿下低聲道,“快到出口了。”他記得李衛說過,地道全長約莫三里,按他們的速度,現在應該走了大半。
又往前走了一炷香的功夫,霓裳突然停下腳步,舉著火折子的手微微一頓:“你們看,前面有光!”
眾人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果然,地道盡頭隱約透出一絲微光,雖然微弱,卻像黑夜里的星辰,瞬間驅散了大家的疲憊。
“快到出口了!”霓裳的聲音里帶著難以掩飾的興奮,“大家再加把勁!”
隊伍的速度明顯快了起來,腳下的泥濘漸漸變成了干燥的泥土,霉味也淡了些,能聞到一絲草木的清香。光越來越亮,甚至能聽到外面隱約傳來的風聲。
終于,霓裳第一個鉆出了洞口。她站在一片茂密的樹林里,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點。清新的空氣涌入肺腑,帶著青草和松針的味道,讓她忍不住深吸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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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安全嗎?”九殿下緊隨其后鉆了出來,警惕地環顧四周。
霓裳點點頭:“暫時沒發現異常。這里離落馬坡背面的官道不遠,聽聲音,號炮聲是從南邊傳來的,李衛他們應該還在牽制趙虎的人。”
陸淵和親兵們也陸續鉆了出來,每個人臉上都沾著泥土,頭發被汗水浸濕,-->>貼在額頭上,但眼神里都帶著劫后余生的慶幸。
九殿下回頭望了眼地道入口,那洞口隱藏在茂密的灌木叢中,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他對兩個親兵道:“把入口用石頭堵上,再用藤蔓蓋好,別留下任何痕跡,不能讓趙虎發現破綻。”
“屬下遵命!”親兵們立刻行動起來,搬來幾塊大石頭堵住洞口,又扯了些藤蔓覆蓋在上面,很快就恢復了原狀,仿佛這里從未有人經過。
“殿下,往哪走?”霓裳整理了一下被樹枝勾亂的衣襟,問道。她的袖子被劃破了,手臂上劃了道淺痕,滲著點血,但她毫不在意。
九殿下抬頭望向北方,那里的天空格外湛藍,雖然看不到京城的影子,但他能感覺到,家就在那個方向。母親的叮囑、老夫人的笑容、小侄女的咿呀學語……無數畫面在他腦海里閃過,化作一股堅定的力量。
他伸出手,指向北方,目光如炬,語氣斬釘截鐵:“北上!目標京城!”
(未時,落馬坡前。趙虎正煩躁地來回踱步,手里的馬鞭被他攥得變了形。遠處的號炮聲已經停了,山頭上的旌旗也沒了動靜,他派去跟李衛聯絡的人遲遲沒回來,心里漸漸升起一股不安。)
“將軍,您看!”一個士兵突然指著山道盡頭,那里的塵土已經近在眼前,隱約能看到隊伍的輪廓——人數不多,只有十幾個人,騎著馬,看起來像是九殿下的親兵。
趙虎眼睛一瞪:“果然是幌子!九殿下呢?他娘的李衛是不是騙了老子?”
就在這時,一個士兵氣喘吁吁地從南邊跑回來,臉上滿是驚恐:“將軍!不好了!李……李衛反了!他帶著人把我們的弟兄給扣了,還說……還說要輔佐九殿下清君側!”
“什么?!”趙虎如遭雷擊,差點從馬上摔下來,“這個狗東西!老子就知道他不對勁!”他氣急敗壞地一腳踹翻了身邊的一塊石頭,“集合隊伍!跟老子去把那個叛徒給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