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不銹鋼的、需要用力才能扳動的插銷,此刻,正在一寸一寸地,自己緩緩旋開!
陳凡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他死死地咬著自己的嘴唇,鐵銹般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彌漫開來,他用疼痛來對抗那幾乎要沖破喉嚨的尖叫。
蘇九終于動了。
他沒有起身,也沒有念咒畫符,只是端起了床頭柜上那杯早已涼透了的白開水。
他伸出食指,在水里蘸了一下。
然后,他身體微微前傾,手臂伸長,用那沾了水的手指,在距離窗戶還有一米多的空氣中,隨意地、凌空畫了一個圈。
動作輕描淡寫,就像在驅趕一只惱人的蚊子。
沒有金光,沒有聲響。
陳凡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太過恐懼而產生了幻覺。
然而,就在蘇九的手指畫完那個圈的瞬間。
“吱——!!!”
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尖嘯,猛地從窗外響起!
那聲音充滿了痛苦與怨毒,像用指甲刮擦玻璃,又像瀕死的野獸在哀嚎,尖銳得能刺穿人的耳膜。
窗戶上的白霜,瞬間融化、蒸發,化作一片水汽。
那個已經旋開一半的插銷,“啪”的一聲,彈回了原位,扣得死死的。
緊接著,是一聲沉悶的、重物從高空墜落的“噗通”聲,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進了陳凡的耳朵里。
病房里的寒意,如潮水般退去。
天花板上的燈管,恢復了穩定柔和的光亮。
“呼……呼嚕……呼嚕……”
隔壁床大叔的鼾聲,又響了起來,比之前還要響亮,仿佛剛才那短暫的停頓,只是為了醞釀更強的音量。
一切,都恢復了正常。
仿佛剛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噩夢。
可陳凡知道,不是。
他渾身都被冷汗浸透,整個人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胸口的傷處傳來陣陣劇痛,卻讓他感覺到自己還真實地活著。
他看著蘇九,那個只是用一杯水,凌空畫了個圈,就化解了一場必死之局的年輕人,眼神里已經沒有了恐懼,只剩下近乎神只般的敬畏。
蘇九站起身,走到窗邊,隔著玻璃,往下看了一眼。
夜色很深,從七樓看下去,只能看到樓下花園里幾盞昏暗的地燈,和隨風搖曳的樹影。
“看到了什么?”陳凡忍不住顫聲問道。
蘇九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地開口:“一灘黑色的水漬,正在被地面吸收。”
水漬?
陳凡愣住了。
“比我想的,要弱一些。也更著急一些。”蘇九轉過身,重新看向陳凡,眼神里多了一絲說不清的意味,“看來,‘釣魚’的人,自己也快餓死了。”
陳凡還沒來得及消化這句話里的信息。
蘇九的目光,卻忽然從他身上移開,落在了病房那扇緊閉的門上。
“而且,”蘇九的聲音不緊不慢,卻讓陳凡剛剛放下的心,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他們不喜歡走空。”
陳凡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病房的門,安安靜靜。
門上那個小小的觀察窗里,是走廊昏黃的燈光,空無一人。
什么都沒有。
陳凡剛想松一口氣。
“咔噠。”
一聲輕微到幾乎無法察覺的聲響,從門鎖處傳來。
那不是鑰匙開鎖的聲音。
而是鎖芯內部的彈簧,被某種外力,一根一根,緩緩撥動的聲音。
陳凡的呼吸,再一次停滯。
他死死地盯著那個銀色的,正在月光下反射著冷光的門把手。
只見那門把手,在一片死寂之中,正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極其緩慢地,一寸一寸地,向下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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