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九的手指,像一根探入死水潭的蘆葦,輕點在守衛的眉心。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響,也沒有血肉橫飛的場面。
守衛那雙透過戰術頭盔流露出驚駭的眼睛,瞳孔深處,那一點由“無”之氣息點燃的黑色火焰,像是被一滴凈水滴入,悄無聲息地熄滅了。
“滋啦……”
一聲微弱得如同靜電般的輕響。
守衛身上那套閃爍著黑色電光的作戰服,所有流淌的符文光路瞬間黯淡,仿佛被切斷了電源。他手中的特制匕首“當啷”一聲掉在地上,高大的身軀軟軟地癱倒,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骨頭的布偶。
他還活著,但已經從一個能扭曲空間的“超凡者”,變回了一個普通的、會因恐懼而瞳孔擴散的凡人。
蘇九收回手指,看都沒看地上那人一眼,目光轉向另一個依舊被凝固在半空中的守衛。
同樣的動作,同樣的一指。
第二個守衛步了同伴的后塵。
整個過程,安靜得像一場默劇。蘇九解決掉兩個在外界足以掀起腥風血雨的“影子先鋒”,比踩死兩只螞蟻還要輕松隨意。
他不喜歡“處理掉”這個詞,所以他選擇了另一種方式——剝離。
將不屬于他們的力量,還給虛無。
厚重的金屬大門,在他做完這一切后,發出一聲低沉的機械運轉聲,自動向兩側滑開。門后,是一片更加廣闊、更加冰冷的空間。
一個平靜中帶著幾分玩味的聲音,從黑暗深處傳來,在空曠的金屬空間里回蕩。
“真是有趣的客人。我們這里,已經很久沒有你‘這種’存在拜訪了。請進吧。”
蘇九邁步而入。
這里是一個巨大的圓形中央大廳,穹頂高得望不見頂,只有一圈圈幽藍色的光帶在緩緩旋轉,像一只俯瞰深淵的冰冷眼眸。
大廳的中心,懸浮著一個龐大到令人窒息的機械裝置。無數粗大的纜線和閃爍著各色光芒的導管,從四面八方匯集而來,連接著裝置的核心。
而那個核心,正是喬家的那面黃銅羅盤。
它被禁錮在一個由能量構成的力場中,中央那道猙獰的裂縫,像一道永不愈合的傷口,正源源不斷地向外噴吐著純粹的“無”之氣息。這些氣息被龐大的機械裝置瞬間抽取、分離、壓縮,再通過那些復雜的導管,輸送到這個基地的各個角落。
一個穿著白色研究服,戴著金邊眼鏡的男人,正站在主控臺前。他看起來不過三十多歲,氣質儒雅,更像是一位大學教授,而非什么神秘組織的成員。他沒有看蘇九,而是饒有興致地盯著面前一塊巨大的全息屏幕,屏幕上,正以慢鏡頭回放著蘇九剛才“剝離”兩名守衛能力的畫面。
“完美的能量對沖,精準的法則干涉。”男人扶了扶眼鏡,終于轉過身,臉上帶著一種發現新物種的欣賞與好奇,“你對‘道’的理解,遠超我的資料庫里任何一個樣本。你是誰?”
蘇九的目光,越過男人,落在他身后那臺瘋狂運轉的機器上。“你們在榨干它。”
“榨干?”男人笑了,像是聽到了什么天真的論,“不,這位先生,你用詞不當。我們不是在榨干,我們是在‘解放’。解放它所封印的、宇宙最本源的力量——絕對的熵,萬物歸于沉寂的最終真理。”
他張開雙臂,語氣里帶著一種狂熱的布道感:“你們這些所謂的玄門中人,抱著這些蘊含著終極奧秘的‘奇物’,卻只懂得用它們來算命、看風水,簡直是坐擁金山卻在門口討飯。而我們,我們選擇將它工業化,規模化,將神話變為科學,將虛無縹緲的‘氣’,變成可以量化、可以控制、可以利用的能源!”
蘇九看著他,忽然問了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你們這兒的電費,一定很貴吧?”
男人臉上的狂熱表情,瞬間凝固了。
他愣了一下,似乎沒能跟上蘇九的思路。隨即,他失笑地搖了搖頭,像是覺得蘇九的幽默很低級。
“看來,我們之間存在認知上的代溝。”他重新將目光投向控制臺,手指在上面輕輕一點,“既然無法溝通,那就用我們都熟悉的方式來交流吧。”
話音未落,整個大廳的燈光,猛地暗了下去。
并非熄滅,而是被吞噬。
墻角、立柱、機械裝置的下方……所有原本存在陰影的地方,那些陰影仿佛活了過來。它們像被潑在地上的濃墨,迅速地蔓延、拉長,脫離了原本的物體表面,化作一道道立體的、在地面上無聲滑行的黑色觸手。
空氣的溫度驟然下降,光線在靠近那些影子時發生了詭異的扭曲,聲音也被它們貪婪地吸了進去,整個大廳陷入一片死寂。
十幾道漆黑的影子,從四面八方,悄無聲息地向蘇九襲來。它們沒有固定的形態,時而化作鋒利的尖刺,時而變成一張巨大的黑網,時而又如毒蛇般纏繞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