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功?”嚴嵩冷笑一聲,那笑聲里,充滿了失望和悲涼。
“你們知不知道,你們分的這筆賬,在皇上眼里,意味著什么?你們這是把皇上當成了可以隨意打發的冤大頭,你們分兩百萬,皇上才分一百萬,這合適嗎?”
“爹您糊涂了,皇上分了三百三十萬兩。”
嚴世蕃提醒道。
“國庫的錢,那是大明的。只有內帑的錢,才是皇上自己的。你們給了國庫二百三十萬,卻只給了皇上一百萬,在陛下眼里就是他分了一百萬,你們分了兩百萬。”
嚴嵩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后幾乎變成了咆哮。
他活了八十多年,伺候了嘉靖幾十年,對嘉靖皇帝心思的揣摩,早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嘉靖皇帝是一個極度自私,極度多疑,也極度看重皇權的人。
你可以貪,可以結黨,甚至可以禍國殃民。
但你,絕不能挑戰他的權威,絕不能讓他感覺到,你的權力,已經威脅到了他。
而嚴世蕃他們這次的分賬方式,恰恰就犯了嘉靖皇帝最大的忌諱。
他們給嘉靖分的錢,太少了。
這在嘉靖看來,就是一種赤裸裸的蔑視和挑釁。
然而,面對嚴嵩的雷霆之怒,嚴世蕃卻顯得有些不以為然。
“爹,您多慮了。”他撇了撇嘴,說道,“我們這次巡鹽,功勞是實打實的。皇上正愁沒錢花,我們給他送去了一百萬兩,他高興還來不及,怎么會怪罪我們?再說了,如今朝堂內外,哪個地方離得開我們嚴黨?他想坐穩這個江山,就得倚重我們。讓徐階他們去巡鹽,他們能給皇上獻上一百萬?”
嚴世蕃這話有幾分道理。
但嚴嵩看著嚴世蕃那副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的模樣,心就徹底沉了下去。
人狂必有禍。
他以前權傾朝野的時候,也沒這么狂妄過。
嚴嵩很想再訓斥幾句,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兒子也都五十多歲了,不再是那個對自己聽計從的孩童了,他有自己的想法。
他知道,自己現在說什么,他們也聽不進去了。
嚴嵩忽然意識到,自己真的老了。
他已經無法再像以前那樣,牢牢地掌控著這個龐大的利益集團。
一股深深的無力感,涌上了他的心頭。
他的兒子,和他手下的這群黨羽,在一次次的勝利中,已經徹底迷失了心智。
他們變得貪婪,變得狂妄,變得目中無人。
他們忘記了,他們所有的一切,都來自于誰的恩賜。
也忘記了,那個高高在上,看似沉迷修道的皇帝,才是這個帝國真正的主人。
嚴嵩只能無奈地看著,看著這艘由他親手打造的,曾經在大明政壇上乘風破浪的巨輪,一步步地,駛向那早已注定的,冰冷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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