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宮橢圓形辦公室,羅斯福將那份頭版印著南京慘案照片的《舊金山考察家報》輕輕放在辦公桌上,報紙上稚嫩孩童坐在廢墟中哭泣的畫面,與窗外華盛頓明媚的冬日陽光形成刺眼對比。
“看看,哈里,”總統對幕僚長霍普金斯說,指尖點了點報紙,“我們的資本家朋友,尤其是西海岸那幾位,可比國會山里那些抱著孤立主義經書的老頑固們…看得遠多了。”
霍普金斯臉上憂色重重:“總統先生,我承認,這些照片和報道…確實震撼人心。但恕我直,這種煽動性的報道如同野火。民眾的情緒已經被壓抑了太久,大蕭條、沙塵暴、失業…現在這把火點起來,火勢一旦失控,恐怕會燒掉社會穩定的根基。我們是否需要…適當降溫?”
羅斯福轉動輪椅,面向窗外,他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降溫?不,哈里。你錯了。民眾不需要降溫,他們需要一個發泄口。過去幾年,他們承受了太多——銀行倒閉、農場被拍賣、夢想破滅。他們的憤怒、恐懼和無力感,就像高壓鍋里的蒸汽,需要一個閥門。”
他轉過身,目光銳利:“特納、修斯、赫斯特…他們不過是把這個閥門擰開了,a盡管是出于他們自私的目的。他們讓民眾的憤怒找到了一個遙遠而具體的靶子——國外的暴行,而不是國內的困境。這總比讓憤怒轉向國內,引發騷亂要好,不是嗎?”
他拿起另一份赫斯特旗下的報紙,上面用夸張的字體寫著“美國能獨善其身嗎?!”“看看這個,這不僅僅是煽動,更是在重塑國家的心理。當人們開始為萬里之外的陌生人憤怒時,他們就不會只盯著自己空蕩蕩的餐桌和癟掉的錢包了。這是一種…轉移,也是一種凝聚。”
霍普金斯若有所思:“您是說,利用外部危機來彌合內部裂痕?”
“更準確地說,是引導。”羅斯福糾正道,“引導這股洶涌的民意,為我們必須做卻一直受阻的事情鋪路。擴軍、加強國防、援助那些正在抵抗侵略的國家…這些議題過去在國會寸步難行。現在呢?”他指了指桌上堆積如山的選民來信,“民意站在我們這邊了。那些孤立主義議員,他們可以無視我的呼吁,但他們敢無視自己選區內洶涌的民意嗎?他們的競選捐款人,那些原本支持孤立主義的本地商人,現在也開始擔心世界市場的不穩定會影響生意了。”
這時,電話響起,是國務卿赫爾。羅斯福按下免提鍵,赫爾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和興奮:“總統先生,中西部的幾位關鍵議員剛剛改變了口風,表示愿意‘有條件地’支持加強海軍建設的提案…他們選區里的農場主協會和商會給了他們巨大壓力。”
羅斯福與霍普金斯交換了一個眼神,那意思是“你看”。
掛斷電話后,羅斯福對霍普金斯說:“告訴我們的‘資本家朋友’,這出戲唱得不錯,但火候要把握好。我要的是能推動國家前進的蒸汽,而不是燒毀一切的火災。讓他們適可而止,下一步,該zhengfu上場,把民意的能量引導到建設性的立法程序上來了。”
他頓了頓,露出一絲狡黠的微笑:“畢竟,總不能所有風頭都讓赫斯特那個老家伙搶了去。民眾需要知道,最終能帶領他們應對這場世界性危機的,是白宮,不是報業大亨的辦公室。”
霍普金斯終于露出了然的神情:“我明白了,總統先生。您是要借這股‘東風’,揚起我們早已準備好的船帆。”
“沒錯,哈里。”羅斯福望向窗外,目光似乎已經越過大西洋和太平洋,“風暴即將來臨,我們不能等到船到江心才補漏。現在,民意這股‘東風’來了,我們必須抓緊時間,讓美利堅這艘大船,做好迎接驚濤駭浪的準備。至于特納先生他們賺的錢…”他輕笑一聲,“就當是支付給領航員的…特殊傭金吧。”
總統的策略清晰而冷酷:他默許甚至利用了資本家的貪婪和媒體的煽動,打破了孤立主義的堅冰,為美國最終不可避免的卷入世界事務,提前掃清了國內政治障礙。在這場復雜的棋局中,沒有人是完全無辜的,但羅斯福堅信,他正在為美國贏得一個更安全的未來。而民眾的憤怒,無論是被引導的還是自發的,都成了他棋盤上最有力量的一枚棋子。
華盛頓,塔夫脫辦公室
參議員羅伯特·塔夫脫的拳頭重重砸在紅木辦公桌上,震得桌上的家族
框嗡嗡作響。他剛對著電話聽筒咆哮了整整三分鐘,用詞之激烈足以讓國會山的速記員臉紅。電話那頭,特納·史密斯始終保持著近乎殘忍的沉默。
“特納!你個天殺的混蛋,蛆蟲,我可是你的合作者!他媽的在《紐約時報》上捅我一刀之前,連聲招呼都不打嗎?!”塔夫脫的領帶歪斜,臉色漲紅得像頭被激怒的公牛。
聽筒里終于傳來特納平靜無波的聲音,像冰水澆在火焰上:“鮑勃,罵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