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把u盤收進抽屜時,手機又震動了一下。他沒去看,直接塞進了褲兜。
外頭天色尚明,斜陽將走廊染成淡金色,學生們三三兩兩地走過。有人認出他,笑著打招呼:陳老師好。他點頭回應,腳步未停。
蘇雪在校門口的梧桐樹下等他。樹影婆娑,她手里攥著個牛皮紙文件袋,神色比往日凝重。
有件事,她說,你得知道。
陳默看了她一眼。她很少用這種語氣說話。
兩人并肩往街口走去。學校附近的街道不寬,兩旁擺滿了小攤。糖葫蘆的甜香混著修鞋攤的皮革味,還有個賣舊報紙的攤位格外顯眼。
攤主蹲在角落,穿著皺巴巴的夾克,頭發凌亂,面前攤著一疊小報。頭版印著醒目的黑體字:《天才科學家實為間諜》。
陳默認出了他——記者己。
蘇雪默不作聲地走到攤前,將文件袋輕輕放在地上。她取出一張紙,平整地鋪在那些小報旁邊。
那是國家表彰決定的原件。鮮紅的印章格外醒目,標題工整莊重。上面清晰地印著陳默的名字,寫著科技進步特等獎,寫著自主知識產權,打破國外封鎖。
記者己抬起頭,看見蘇雪的瞬間,手指微微發抖。他慌亂地想要收起報紙,動作卻顯得遲鈍。
你寫的每一個字,都該對得起真相。蘇雪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
記者己沒有作聲。他死死盯著那份文件,嘴唇翕動。
周圍漸漸聚攏了些路人。一位老太太拿起小報看了看,又低頭瞧瞧地上的文件,喃喃道:這不是前幾天說他是壞人嗎?
旁邊的中年人接過話:現在國家都發獎了,還能有假?
記者己低下頭,手指緊緊捏著報紙邊緣,指節泛白。他張了張嘴,像是要辯解什么,最終只發出一聲短促的嘆息。
這時,陳默走了過來。他在攤前站定,目光掃過那些印著他名字的歪曲報道。
還在賣這些?他問。
記者己猛地抬頭,眼神慌亂:我......我不知道......
你知道。陳默打斷他,你寫的時候就知道不是真的。
人群安靜下來。幾個路人停下腳步,靜靜地聽著。
記者己的臉色漸漸發白。他喉結滾動,聲音壓得極低:我只是......想出名。
結果呢?陳默說,報社開除了你,朋友疏遠你,現在你蹲在這里,靠賣假消息換幾毛錢。
記者己深深低下頭,肩膀微微顫抖。
陳默沒再逼問。他從口袋里取出一張名片,輕輕放在那疊小報最上面。
我的公司缺一個懂媒體的人。他說,愿意從糾正第一篇錯文開始嗎?
記者己愣住了。他抬起頭,眼眶泛紅。
你......你不恨我?
恨你做什么。陳默淡淡一笑,你又不是第一天犯錯。
人群里有人輕笑,緊張的氣氛稍稍緩和。
記者己盯著那張名片,手伸出去又縮回來:我......我能行嗎?
你能寫出那樣的文章,就說明你會寫。陳默說,現在的問題是,你想不想寫對的東西。
記者己咬住嘴唇,淚水終于滑落。他一把抓起那疊報紙,狠狠塞進旁邊的垃圾桶。
然后,他雙手接過名片,像捧著什么珍貴的物事。
我想改。他說,我真的想改。
陳默點點頭:明天上午九點,來公司報到。
記者己用力點頭。
蘇雪一直安靜地站在一旁。直到這時,她才輕輕舒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