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把那條加密信息刪干凈,順手關了終端。窗外的陽光已經鋪滿了樓前的小路,樹影斑斑駁駁地晃著,幾個學生騎著自行車叮叮當當地經過,笑聲輕快地飄了上來。
他剛起身準備去食堂,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一個中年男人探進頭來,手里緊緊攥著塊紅綢布和一張手寫的請柬。
“陳先生,正忙呢?”那人聲音有些拘謹,“我是天虎他爸。”
陳默怔了一下,趕緊起身讓座。趙父沒坐,只是把請柬遞過來:“明天上午九點,天虎的修車廠開業,就在城東老汽配街那頭。他說……您要是能來,他心里就踏實了。”
陳默接過請柬。紙是普通稿紙裁的,字寫得歪歪扭扭,像是練習了很久。背面還用鉛筆畫了張簡圖,門口掛著紅布,寫著“趙氏修車廠”五個大字。
他端詳著那張紙,想起上次在監獄探視室見趙天虎的樣子——穿著灰藍色囚服,坐在長桌對面低頭翻一本破舊的《汽車構造原理》,手指反復摩挲著書頁邊緣,像在撫摸什么珍寶。
“他真打算……干這行了?”
趙父點點頭,眼圈微微發紅:“出來這半年,白天在汽修店打雜,晚上回家看圖紙,說夢話都在念叨減震器型號。我原以為他就是三分鐘熱度,可見他這么上心,就把老家那間舊倉庫收拾出來,讓他試試。”
陳默沉默片刻,笑了:“好,我一定到。”
第二天一早,陳默換了件干凈的藍布衫,騎著自行車去了城東。
修車廠開在一排老廠房中間,門前搭了個簡易彩棚,兩掛鞭炮還掛在竹竿上沒點。周圍站了不少人,有街坊鄰居,也有幾個穿著工裝的年輕人,看樣子是趙天虎新招的學徒。
人群里飄來幾句閑碎語。
“這不是以前學校那個混世魔王嗎?聽說還進去過?”
“他爸廠子都倒閉了,他還開什么修車廠,能撐三個月算他本事。”
陳默站在外圍聽著,沒作聲。這時一輛破三輪嘎吱嘎吱地騎過來,趙天虎從車上跳下來,身上套著洗得發白的工裝,袖口卷到胳膊肘,手里拎著把扳手。
他臉上沒什么表情,走到紅布前,抬頭看了看圍觀的人群,喉結動了動,像是想說什么,又咽了回去。
就在這時,陳默往前走了幾步,摘下眼鏡擦了擦,聲音不大不小地說:“修車怎么不是正經事了?車壞了,找教授可修不好。”
人群一下子靜了下來。
有人認出了他,低聲交頭接耳:“這不是物理系那個陳默嗎?聽說自己搞了個公司,挺厲害的。”
趙天虎猛地轉過頭,看見是陳默,眼睛一下子亮了,又迅速低下頭,生怕被人看出什么。
陳默走上前,拍拍他的肩:“剪彩吧,別讓大家等久了。”
趙天虎深吸一口氣,拿起剪刀,咔嚓一聲剪斷紅布。鞭炮噼里啪啦響起來,在彌漫的硝煙里,他終于開口:“謝謝大家來。我知道我以前……干了不少混賬事。但現在我想明白了,力氣花在哪都是花,不如用來修好一輛車,幫一個人早點回家。”
他說得有些磕巴,但每個字都咬得很穩。
旁邊有個記者舉著相機問:“趙老板,對未來有什么規劃?”
趙天虎看了陳默一眼,又收回目光:“我在研究一種新的底盤減震結構,用普通材料也能達到進口效果。要是做成了,想申請個實用新型專利。”
人群里又有人笑:“你還懂專利?”
陳默卻接過話筒,語氣平靜:“我認識趙天虎五年了。他以前走錯過路,但現在選擇靠手藝吃飯,比誰都干凈。”他頓了頓,看向趙天虎,“聽說你在研究減震技術?我投資。”
全場寂靜了一瞬。
趙天虎瞪大眼睛:“你……你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