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控屏幕上的紅點一個接一個暗了下去,像被掐滅的煙頭。陳默的手指還在鍵盤上輕輕滑動,調出最后那個數據包——從獨眼男人身上摸來的小玩意兒里提取的加密頻段殘留。
蘇雪推門進來時,他正對著一片跳躍的波形圖出神。
“公安剛撤。”她把記錄本往桌上一擱,發出輕微的響聲,“現場筆錄都簽完了。”
“嗯。”陳默頭也沒抬,只是點了點鼠標,“液壓剪和槍他們都帶走了,但這個漏了。”他指了指終端旁邊那個不起眼的金屬小盒,“綁匪身上藏的存儲芯片,信號有跳頻痕跡,不是普通貨。”
蘇雪湊近看了看:“境外來的?”
“不止是通訊。”他把波形放大,“這是個加密的通訊錄,用的還是八十年代軍方那套跳頻邏輯。每組頻率對應一個代號,接頭時間、地點、資金流向……全在上面。”他頓了頓,“王振國的老家底,都在這兒了。”
蘇雪蹙起眉頭:“你能破?這種加密……一般手段可不行。”
陳默笑了笑,手指在鍵盤上敲了幾下:“剛好知道一種解法,也不知道怎么就記住了,反正就在腦子里。”他說得輕描淡寫,像在說昨晚吃了碗面。
其實他心里清楚,那是某次熬夜加班后突然閃回的片段——來自2015年某次反間諜行動里用過的逆向解析算法,只記住了怎么用,忘了為啥能用。現在正好用上。
屏幕上的字符開始飛快滾動,一行行代號逐漸清晰:
灰隼——每月十五,港城碼頭接貨,現金結算;
夜鶯——扮成留學生,專搞高校技術員策反;
鐵橋——內線,提供實驗室排班和安防漏洞……
蘇雪越看眼睛越亮:“這些代號……我好像在檔案里見過一部分。‘夜鶯’去年在北航搞垮了一個課題組,‘鐵橋’是軍工所通報過的泄密源!”
“現在他們都歸王振國管。”陳默把文件另存成pdf,按下打印鍵,然后把還帶著余溫的紙張塞進一個防水信封,“這東西不能走常規渠道。稍微走漏點風聲,整個網就全跑了。”
蘇雪接過信封,指尖碰到紙張邊緣,有點涼:“你想讓我爸那邊接手?”
“你比誰都清楚流程。”他向后靠在椅背上,語氣依舊平穩,“用‘涉外經濟案件’的名義報上去,別提科技竊密,免得打草驚蛇。等他們反應過來,人都進去了。”
她看著他,片刻后點了點頭:“我這就去辦。”
“等等。”他叫住她,又遞過去一個u盤,“原始數據備份,交給你爸那邊技術科。里面有頻段特征波紋,能反推他們過去的通話路徑。順藤摸瓜,至少能揪出三個海外據點。”
蘇雪把東西仔細收好,轉身要走,卻又停住腳步:“你就不怕……他還有后手?”
“他早就沒牌了。”陳默搖頭,“一個靠賣情報過日子的人,手下全是圖錢的亡命徒。鏈條斷了一環,剩下的只會互相撕咬。”
她沒再說什么,拎起包快步走了出去。
主控室重新安靜下來。林晚晴早就被安排去招待所休息了,走廊里只剩下幾盞應急燈散發著微弱的光。陳默沒動地方,繼續在存儲設備的碎片信息里翻找著。
兩個小時后,手機屏幕亮了一下,一條短信進來:
“已上報,專案組凌晨兩點出發,目標碼頭。”
他回了個“收到”,把手機屏幕朝下扣在桌上。
天還沒亮,海霧濃得化不開。
一艘銹跡斑斑的漁船靜靜靠在廢棄的泊位邊,船舷旁站著個人,灰色風衣裹得嚴嚴實實,正是王振國。他不停地看表,手里緊緊捏著一張離境通行證。
遠處的暗影里,幾輛沒有標識的黑色轎車正緩緩逼近。
跳板剛搭上甲板,四個黑影驟然出現,動作干凈利落地將他按倒在地。手銬“咔嗒”一聲鎖緊手腕時,王振國猛地抬起頭,朝著碼頭高處聲嘶力竭地吼叫:“陳默!我知道是你!你等著——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lt;br>沒有人回應。
只有海風吹過生銹的鐵皮屋檐,發出低沉的嗚咽。
同一時刻,實驗室樓頂。
陳默站在通風口旁邊,手里握著手機。蘇雪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抓到了,就在登船前一刻摁住的。身上搜出了境外聯絡密碼本,還有半張飛曼谷的機票。”
“辛苦了。”他說。
“你還真猜對了。”她頓了頓,“他嚷嚷著要詛咒你。”
陳默望著遠處霧蒙蒙的海平面,輕輕說了句:“下輩子,換個行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