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遠這才把頭轉向他,動作不快,仿佛剛剛才發現有這么個人。
“正是下官。”
“見到本官,為何不跪下行大禮?”
王柬厲聲質問,試圖用官威壓人,“本官乃朝廷欽命,巡察北方諸州,官居三品!你區區一個從七品代理郡尉,安敢如此無禮?”
陳遠聞,只是不咸不淡地拱了拱手。
身子都未曾彎下,態度敷衍至極。
“王大人一路車馬勞頓,辛苦。
“下官奉郡守之命前來迎接貴客,軍務在身,甲胄在體,不便行跪拜大禮,還望大人海涵。”
其實。
陳遠心中,已對這位巡察使動了濃濃的殺機。
程懷恩便提過,這王柬乃是主和派的急先鋒,貪婪成性,為人卑劣。
若他知曉了葉家三姐妹的存在,絕對會拿此生事。
家人是陳遠的逆鱗。
所以這王柬必死,留著就是禍害。
不過,現在還不是動王柬的時候。
畢竟是朝廷命官,死在齊州府,太過扎眼。
還會引來不必要的探查。
要死,也得讓王柬死在別處。
見陳遠這番姿態,哪里有半點下官對上官的恭敬?
王柬一口氣堵在胸口,差點當場發作。
他正要喝罵,可目光掃過陳遠身后那三十名騎兵,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那些騎兵勒馬而立,不動如山。
冰冷的目光齊刷刷地鎖定在他身上,一股無形的壓力讓他脊背發涼。
再對比自己手下那群松松垮垮、一聽到有匪徒就差點尿褲子的兵卒。
王柬硬生生把火氣壓了下去。
“哼!牙尖嘴利!”
王柬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恨恨地撥轉馬頭,“到了郡守府,本官再與你計較!”
陳遠不再理他,轉身對公孫母女做了個“請”的手勢。
“公孫大家,請上車吧,郡守大人已在府中等候。”
車隊重新啟動,氣氛變得詭異。
王柬騎在馬上,時不時用怨毒的目光,死死盯著陳遠的背影,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出幾個窟窿。
而陳遠則與公孫大家的馬車并行,與車內的公孫母女兩人不時交談幾句,簡單介紹著齊州府的風土人情,偶爾引得車內傳出一兩聲輕笑。
這笑聲傳到王柬耳朵里,更是如同針扎。
……
半個時辰后,車隊抵達郡守府。
程懷恩早已帶著一眾屬官,在府門前等候。
“公孫大家,多年不見,風采依舊啊!”
程懷恩快步上前,對著走下馬車的公孫碧拱手行禮。
“程大人如今主政一方,才是威儀不凡。”公孫碧微微還禮。
兩人目光交匯。
程懷恩有瞬間的不自然,但很快便移開。
“這位想必就是巡察使王大人了,下官程懷恩,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程懷恩轉向王柬,臉上掛著標準得不能再標準的官場笑容。
王柬冷哼一聲,算是回應。
“程大人,兩位貴客一路勞頓,不如先請她們去后堂歇息奉茶?”陳遠適時開口。
“對對對,看我這記性。”
程懷恩一拍腦門,“來人,快引公孫大家和公孫姑娘去后堂雅室。”
待公孫母女的身影消失在月亮門后。
王柬沒有再保持風度的必要了。
一張臉立刻垮了下來。
“程懷恩!”
王柬連官稱都省了,直接喝道:
“程大人,你這齊州府,治理得是何等模樣?!
“本官一路行來,竟聽聞匪患猖獗,民不聊生!
“這要是傳到京城,你擔待得起嗎?”
程懷恩立刻換上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連連作揖。
“是是是,王大人批評的是,都是下官治理無方,慚愧,慚愧至極。”
王柬見他態度“誠懇”,便捻了捻手指,話鋒一轉:
“不過嘛,本官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
“這齊州府的難處,本官也略有耳聞。
“只要程大人你……與本官說說,本官在奏疏上,自然會為你說幾句好話。”
程懷恩像是沒聽懂那“說說”二字的深意,一臉苦相。
“多謝大人諒解,只是其中困難種種,難以道來,還是下官專心做事為好,王大人放心,下官絕不會辜負百姓所望,朝廷所托。”
“唉,程大人,你還是說說吧,說不定朝廷能理解一二你的苦衷呢。”
“這保境安民本就是下官職責所在,怎可有抱怨推脫一說,還是莫說得好……”
程懷恩繼續裝傻充愣。
對于王柬話里話外,暗示索要“辛苦費”、“安撫費”的語,置若罔聞,仿佛根本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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