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小鎮依靠篝火與集體信念擊退殘能的消息,并未隨著風傳遍主世界的大街小巷,卻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那些與黑暗有過交集、對能量波動異常敏感的角落,激起了層層隱秘的漣漪。這些漣漪跨越山川與平原,落在了紅石礦村的礦脈深處,也飄向了西風商道的揚塵之中,更觸及了圣城平民區那片被絕望籠罩的土地。
紅石礦村:巖石下的堅韌之光
紅石礦村蜷縮在蜿蜒山脈的陰影里,終年與礦石、粉塵和黑暗為伴。這里沒有格林小鎮的炊煙裊裊與篝火暖意,只有深入地心的礦洞如同巨獸的食道,轟鳴的機械日夜不休地運轉,揚起的礦石粉塵彌漫在空氣中,落在礦工們的頭發、肩膀和粗糙的手掌上,凝結成一層洗不凈的灰白。礦工們的生活與大地深處的巖石、能量緊密相連,他們的脊背因常年負重而微微彎曲,眼神卻在日復一日的黑暗勞作中變得異常銳利,仿佛能穿透厚重的巖層,分辨出礦石最細微的能量差異。
老礦工托爾站在村口那臺巨大的振動篩網旁,眉頭擰成了一個深深的川字。他今年五十八歲,臉上刻滿了風霜與礦塵的痕跡,左手的食指少了一截——那是二十年前在礦洞坍塌時,為了推開身邊的學徒而被砸斷的。作為礦村的靈魂人物,他不僅手藝精湛,更因曾與亞歐小隊并肩深入深淵礦脈而備受敬重。那次深淵之行,他親眼見證了抗黑暗礦石的純凈力量,也親身感受過凡人摒棄猜忌、齊心協力時迸發的信念之光。從黑暗空間歸來后,他帶回了一小批凈化后的抗黑暗礦石樣本,還有一份沉甸甸的認知:真正能抵御黑暗的,從來不止是礦石的能量,還有人心底的團結與堅守。
此刻,托爾的目光死死鎖定在篩網上那幾塊格格不入的礦石碎片上。它們混雜在成堆的紅色礦石中,顏色深得多,泛著一種不祥的暗紫色,表面還覆蓋著一層細密的、如同蛛網般的紋路。他蹲下身,粗糙的手指輕輕觸碰那塊礦石,一股陰冷刺骨的寒意瞬間順著指尖鉆進骨頭縫里,讓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這感覺似曾相識,與深淵礦脈中那些被邪祟寄生的礦石氣息如出一轍,卻更加稀薄、更加隱蔽,像附在骨頭上的虱子,悄無聲息地啃噬著周圍的能量。
“不對勁……”托爾喃喃自語,指尖微微用力,調動起體內那微薄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卻因深淵之行而變得異常純粹的守護信念。一絲微弱的土黃色光暈從他掌心泛起,如同大地的呼吸,輕輕包裹住那塊暗紫色礦石。接觸的瞬間,礦石表面的暗紫色紋路如同活物般蠕動了一下,陰冷感稍稍消退,卻并未徹底散去,反而像是在積蓄力量,試圖反撲。
“托爾老爹!不好了!”一個年輕的礦工氣喘吁吁地跑過來,滿臉都是驚慌,身上的礦服還沾著新鮮的泥土。他叫阿明,是托爾帶出來的徒弟,平時膽子不算小,此刻卻嚇得聲音都在發抖,“三號礦洞深處……有幾個兄弟突然跟瘋了一樣!說聽到墻后面有怪聲音,心里頭躁得慌,掄起鎬頭就往對方身上砸,我們拉都拉不住,已經有人被砸破頭了!”
托爾的心猛地一沉,霍然站起身,手中的暗紫色礦石被他攥得咯咯作響。他瞬間明白了——這不是礦洞坍塌前的幻覺,也不是礦工們因勞累引發的沖突,而是殘能!那些藏在陰影里的臟東西,竟然找到了礦村這個薄弱點,以被污染的礦石為媒介,悄無聲息地滲透了進來。礦工們長期在封閉、黑暗的環境下勞作,心理壓力本就極大,再加上礦脈深處能量復雜,正是殘能最喜歡的溫床,它能輕易放大人們心中的煩躁、猜忌與恐懼,讓昔日并肩作戰的兄弟反目成仇。
“所有人!立刻停工!”托爾的聲音洪亮如鐘,穿透了機械的轟鳴和礦石的碰撞聲,在礦區里回蕩,“不管在哪個礦洞,不管手里拿著什么工具,都給我立刻到村中央的礦石廣場集合!誰敢耽誤一秒,就別再進我的礦洞!”
他的話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在紅石礦村,托爾的話比村長的命令還好使——他不僅帶大家找到了最富的礦脈,更在多次礦難和獸潮中救下過無數人的性命。礦工們雖然不明所以,有的還帶著未盡的煩躁和怒火,但對托爾的信任早已刻進骨子里。很快,數百名滿身粉塵、臉上帶著困惑、疲憊甚至殘留著暴躁的礦工,紛紛從各個礦洞涌出來,朝著村中央的礦石廣場匯聚而去。
礦石廣場是礦村的核心,地面由平整的巖石鋪成,中央堆放著一堆半人高的礦石——那是他們從深淵礦脈帶回來的純凈抗黑暗礦石,泛著柔和的土黃色光澤,是礦村的寶貝,也是大家的信心支柱。托爾跳上一塊巨大的原礦石,這塊石頭是他年輕時親手開采出來的,如今成了他召集眾人的高臺。他高高舉起手中那塊暗紫色的污染礦石,又從懷里掏出一塊打磨光滑的純凈抗黑暗礦石,兩塊礦石在陽光下形成鮮明對比,一個陰冷暗沉,一個溫潤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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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們!都看看這兩塊石頭!”托爾的聲音沉痛而有力,目光掃過每一張熟悉的臉龐,“這黑紫色的玩意兒,不知道什么時候混進了我們的礦脈!它不是普通的礦石,是藏在影子里的臟東西!它在吸我們的精氣神,放我們的火氣,讓我們互相猜忌,互相傷害!”
他頓了頓,將純凈的抗黑暗礦石舉得更高,聲音陡然拔高:“格林小鎮的鄉親們,已經靠著大家伙兒心里的那點‘光’,把這鬼東西趕跑了一次!他們能做到,咱們礦村的老少爺們,能比他們慫嗎?!”
礦工們騷動起來,交頭接耳。有人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還殘留著剛才在礦洞里的煩躁與不安;有人看向廣場中央那堆純凈礦石,想起了深淵礦脈中,正是靠著這種礦石的庇護,他們才得以從黑暗中脫身;還有人想起了剛才差點動手的兄弟,臉上露出了慚愧的神色。
“咱們礦工,跟石頭打了一輩子交道!”托爾繼續吼道,聲音里帶著礦石般的堅硬,“石頭實在,你對它好,它就給你好礦;你糊弄它,它就給你塌方!咱們的心,也得跟這最好的礦石一樣,實誠、透亮、抱團!還記得三年前礦洞透水嗎?是誰把你從水里拉出來的?是你身邊的兄弟!還記得去年塌方被困嗎?是誰省下半塊干糧給你的?還是你身邊的兄弟!”
這些話像重錘一樣砸在每個人的心上。礦工們的生活離不開彼此,在黑暗幽深的礦洞里,任何一個人的疏忽都可能釀成大禍,任何一次遇險都需要同伴的救援。他們的團結,不是喊出來的口號,是刻在一次次生死與共里的本能。
托爾將自己對礦村的牽掛、對兄弟們的守護意志,毫無保留地灌注到手中的純凈礦石里。他的掌心微微發燙,土黃色的光暈越來越亮,順著他的手臂,朝著廣場中央那堆抗黑暗礦石蔓延而去。
“嗡——”
一聲低沉而渾厚的嗡鳴,從礦石堆中響起。仿佛沉睡的巨獸被喚醒,所有的純凈抗黑暗礦石齊齊發光,土黃色的光芒連成一片,形成了一層柔和而厚重的光暈,如同大地的懷抱,將整個廣場都籠罩其中。這光芒不像格林小鎮的篝火那樣溫暖外放,卻帶著一種源自地心的堅韌與沉穩,像礦工們日復一日敲打巖石的臂膀,像他們彼此依靠的肩膀,厚重而可靠。
被這光芒籠罩的瞬間,礦工們心中的煩躁和恐懼如同被溫水洗滌,迅速消退。那些剛才在礦洞里差點動手的礦工,羞愧地低下了頭,隨即不約而同地伸出手,緊緊握住了身邊同伴的手臂。阿明握住了身邊一個滿臉是血的兄弟的手,低聲道:“對不起,剛才我不該跟你急。”對方搖了搖頭,聲音沙啞卻堅定:“是我被鬼迷了心竅,該說對不起的是我。”
廣場上,越來越多的人互相握手、拍打彼此的肩膀,那些因殘能而產生的隔閡與猜忌,在礦石的光暈和兄弟情誼中煙消云散。他們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信念與身邊人的意志交織在一起,與廣場中央的礦石光芒共鳴,形成了一股無形的力量,這力量讓他們心安,讓他們堅定。
“以后!”托爾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下礦之前,收工之后,所有人都來這兒站一站!摸摸這些好石頭,感受感受這光!記住,咱們礦村的人,心要齊,膽要壯,骨頭要硬!別讓那些藏在影子里的臟東西,看了咱們的笑話!”
礦工們齊聲應和,聲音洪亮,震得周圍的礦石都微微顫抖。一種獨特的凡光形式,在紅石礦村悄然成型——它以純凈的抗黑暗礦石為媒介,以礦工們生死與共的勞作凝聚力為核心,內斂而堅韌,如同他們開采的礦石,深埋于大地,卻蘊含著撼動黑暗的力量。
而在礦脈最深處,那些尚未被發現的暗紫色礦石,表面的紋路劇烈扭動起來,仿佛在畏懼,又像是在積蓄著更陰冷的能量,等待著反撲的時機。
與紅石礦村的厚重沉穩不同,連接主世界各大區域的西風商道,永遠充斥著流動的喧囂與不安。這條綿延數千里的商道,是財富的通道,也是風險的漩渦。滿載絲綢、香料、礦石的馬車轆轆前行,車輪碾過塵土飛揚的路面,留下深淺不一的轍痕;不同地域的商人、傭兵、旅人混雜在沿途的驛站里,交換著貨物與信息,也暗藏著猜忌與算計。在這里,金幣是最好的通行證,契約是最基本的準則,而情感與信任,往往在利益面前顯得脆弱不堪。
黃昏時分,西風商道上最大的中途驛站“風沙渡”正處于一天中最熱鬧的時刻。驛站的院子里,拴滿了疲憊的馬匹和駱駝,空氣中彌漫著馬糞、汗水、烤肉和劣質麥酒的混合氣味。穿著皮甲的傭兵靠在貨箱上抽著煙,衣著光鮮的商人在賬房里核對賬目,衣衫襤褸的旅人蜷縮在墻角啃著干硬的面包,各種口音的交談聲、爭吵聲、笑聲交織在一起,構成了商道特有的嘈雜樂章。
老鬼靠在一輛裝滿上等絲綢的貨箱上,慢條斯理地擦拭著他那柄淬毒的匕首。匕首的刀柄是用黑檀木做的,上面纏著細密的銅絲,刀刃泛著冷冽的寒光,在夕陽下閃過一絲幽藍——那是毒藥的顏色。他臉上橫著一道從眼角延伸到下頜的刀疤,是年輕時與一群馬匪搏斗留下的紀念,也讓他本就冷峻的面容更添了幾分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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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這條商道上赫赫有名的傭兵首領,老鬼的信譽一向不錯——只要付夠了錢,他就能保證貨物和人的安全;但他的冷酷也同樣出名,從不做虧本的買賣,更不會為了同情心而伸出援手。在商道上摸爬滾打了三十年,他見過太多因為心軟而丟掉性命的人,深知同情心在這里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護衛費一個子兒都不能少!”一個肥胖的商人正對著一名衣衫襤褸的年輕人唾沫橫飛,他是這支中型商隊的主人,名叫巴倫,臉上的肥肉隨著說話的動作抖動著,“誰知道你們惹上了什么麻煩?這年頭,山野里的怪物是少了,可人心比怪物還難測!你們這副狼狽樣子,指不定把什么臟東西帶過來了!”
那年輕人是一支小商隊的代表,名叫李維。他的衣服上沾滿了泥土和不明污漬,臉上帶著明顯的疲憊和驚恐,嘴唇干裂起皮。他身后,幾輛破損的馬車歪歪斜斜地停在驛站角落,馬車上的貨箱大多已經破損,里面的貨物散落一地,還有幾個受傷的同伴靠在車邊,臉色蒼白,氣息奄奄。
“巴倫先生,求您高抬貴手!”李維苦苦哀求,聲音帶著哭腔,“我們遭遇了詭異的幻霧,走了三天三夜都沒走出迷霧,貨物丟了大半,還有幾個兄弟……沒能出來。我們實在是湊不齊那么多護衛費了,只求您能帶上我們一段,到前面的城鎮就行!”
巴倫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像是在驅趕一只蒼蠅:“少跟我來這套!沒錢還想蹭護衛?我這商隊里的貨物,每一件都價值連城,出了半點差錯,你賠得起嗎?趕緊走,別在這兒礙眼!”
周圍的人大多冷眼旁觀,有人低聲議論著,有人幸災樂禍,還有人警惕地看著李維和他的同伴,生怕他們真的帶來什么危險。在商道上,這樣的場景太常見了,弱小的商隊遭遇意外,求助無門,最終要么被遺棄,要么被更黑心的人吞并。
老鬼依舊擦拭著匕首,仿佛眼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他的手指靈活地轉動著匕首,刀刃在他手中如同有了生命,寒光流轉。但就在巴倫準備轉身離開,李維的臉上露出絕望神色的那一刻,老鬼擦拭匕首的動作突然微微一頓。
他那在無數次生死邊緣磨礪出的直覺,捕捉到了一絲極其隱晦的異常。空氣中,除了馬糞、汗水和麥酒的氣味,還彌漫著一種若有若無的、帶著腥甜氣息的扭曲感。這種感覺很淡,淡到幾乎無法察覺,卻像一根細小的針,刺了一下他的神經。
這氣味,與他年輕時在南方邊境那個被邪祟短暫侵蝕過的小鎮聞到的氣味,有著幾分相似。那一次,他所在的傭兵小隊誤入了被幻霧籠罩的小鎮,霧里滿是低語,讓人心生絕望,小隊里兩個同伴因為互相猜忌而自相殘殺,最后只有他僥幸逃了出來。那是他這輩子最不愿回憶的經歷,也讓他對這種詭異的能量波動,有著近乎本能的警惕。
老鬼瞇起眼睛,銳利的目光如同鷹隼般掃過李維和他身后的馬車。馬車上的污漬不是普通的泥土,帶著一種淡淡的暗紫色,與托爾在礦村發現的污染礦石顏色有些相似;那些受傷的同伴,眼神里除了痛苦,還有一絲尚未褪去的瘋狂,顯然是被某種力量影響了心智。
這不是普通的劫匪或迷路,是精神侵蝕類的殘能。老鬼心中了然。這東西比明刀明槍的強盜更麻煩,它藏在暗處,利用人的猜忌和恐懼作案,而且極易傳播。如果放任不管,這絲殘能很可能會在驛站里蔓延開來,到時候別說護衛貨物,能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都很難說。
“夠了。”老鬼突然開口,聲音沙啞低沉,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分量,瞬間打斷了巴倫的喋喋不休。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巴倫愣了一下,隨即臉上堆起諂媚的笑容:“老鬼先生,您怎么開口了?這事兒跟您沒關系,我來處理就行。”他知道老鬼的厲害,也不敢輕易得罪。
老鬼沒有理會巴倫,收起匕首,插進腰間的刀鞘里,邁開腳步走到李維面前。他的身高不算太高,但常年走南闖北練就的氣場,讓李維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你們遇到的‘霧’,什么樣子?”老鬼的目光緊緊鎖住李維的眼睛,語氣沒有絲毫溫度。
李維愣了一下,隨即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連忙詳細描述:“那霧是灰白色的,特別濃,能見度不到三尺。進去之后就徹底找不到方向了,耳邊全是各種各樣的低語,有男人的、女人的、孩子的,都說些讓人絕望的話,說我們永遠也出不去了,說身邊的同伴都是叛徒……”
他的聲音越來越顫抖,眼神里充滿了恐懼:“后來,大家就開始互相懷疑,有人說看到同伴私藏了水和食物,有人說有人故意帶錯路。最后,兩個兄弟打了起來,一個被鎬頭砸中了腦袋,另一個……被推下了懸崖。我們好不容易才沖出迷霧,可心里的那種慌和躁,一直都散不去。”
老鬼聽完,臉色變得更加凝重。果然是殘能,而且是專門放大猜忌和絕望的類型,最適合在商道這種人員流動大、利益糾葛深、信任薄弱的地方傳播。如果不及時阻止,這股殘能順著商道蔓延開來,后果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