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忽然安靜了一下。村民們的神色變得有些復雜,目光若有若無地瞟向江家小屋的方向。關于江家癡兒的傳聞,無人不曉。
江大山深吸一口氣,轉身朝屋里喊道:“他娘,帶辰兒出來。”
李氏攙扶著江奕辰,一步步挪出屋門。少年懵懂無知,依偎在母親身邊,眼神空洞地看著院子里的人群,對那矚目的測靈石和仙使毫無反應,甚至還歪了歪頭,發出無意義的“啊”的一聲。
一陣壓抑的竊竊私語在村民中響起。
那劉使者的眉頭瞬間皺了起來,眼中的不耐與厭惡幾乎不加掩飾。他看向江奕辰那癡傻的模樣,冷聲道:“村正,這是怎么回事?一個癡傻之人,也在名單之上?豈非浪費我等時間!”
江老貴額角見汗,連忙躬身解釋:“仙使息怒!息怒!這孩子……這孩子十年前本是極聰慧的,意外傷了頭才……才變成這樣。名冊是十年前就定下的,所以……”
“聰慧?”劉使者嗤笑一聲,打斷了村正的話,“我看是愚不可及!靈根啟慧,他這般模樣,即便有靈根也是廢靈根,于修行無益,帶回宗門也是累贅!”
他的話像冰冷的刀子,狠狠扎進江大山和李氏的心口。李氏的身體晃了晃,臉色慘白。
江大山猛地抬頭,嘴唇哆嗦著,想要求情,卻見那劉使者已不耐煩地揮揮手:“罷了!既然名冊上有,就走個過場。趙師妹,快些!”
趙師妹面無表情地走上前,示意江奕辰伸手。
江奕辰哪里懂得,只是呆呆地看著她。
李氏含著淚,顫抖地拿起兒子的手,小心翼翼地放在那冰涼的測靈石上。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石頭上。
一秒,兩秒……
測靈石毫無反應,甚至連最微弱的毫光都沒有發出,死寂得如同江奕辰空洞的眼神。
院子里響起幾聲輕微的、似是意料之中的嘆息。
劉使者嘴角扯出一絲嘲諷的弧度,仿佛早已料到如此:“果然。廢人一個,毫無靈根,凡俗中的凡俗!記錄,無資質……”
他的話音未落。
突然!
那毫無反應的測靈石,最核心處,極其隱晦地、微弱至極地,閃過了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混沌色澤!那顏色非黑非白,混沌莫名,只是一閃而逝,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甚至連拿著測靈石的趙師妹都未曾留意。
而就在那一瞬間,一直呆呆的江奕辰,身體幾不可查地微微顫動了一下。他那空洞的眼底最深處,似乎有什么東西極其微弱地掙扎了一下,如同沉入萬丈深淵的一顆石子,試圖泛起一絲漣漪,卻瞬間又被無邊的混沌徹底吞沒,重歸死寂。
“……不入流。”劉使者冷漠地說完了判決。
他收回目光,再也不看江奕辰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臟,轉向村正:“名冊上的人已測完。有三人可為外門雜役,三日后到此地集合,過時不候。”
說完,他袖袍一拂,轉身便欲離開。
“仙使!仙使大人!”江大山猛地撲上前幾步,聲音嘶啞,帶著絕望的哀求,“求求您,再看看!我兒子他以前很聰明的!他一定是哪里出了問題!求仙使發發慈悲,哪怕讓他去宗門做個掃灑的仆役也好,求您給他一條活路……”
劉使者腳步一頓,回頭瞥了江大山一眼,那眼神冰冷徹骨,帶著絕對的居高臨下。
“活路?”他聲音淡漠,“仙門不是善堂。無極宗雖是我真武宮末宗,卻也不是什么阿貓阿狗都能進的。毫無靈根的癡傻兒,留在凡俗自生自滅便是他的命數。糾纏不休,休怪我不客氣!”
最后一句,已帶上了淡淡的威壓,讓江大山如遭重擊,臉色一白,踉蹌著后退兩步,再也說不出話來。
劉使者冷哼一聲,帶著兩名弟子,在一眾村民敬畏復雜的目光中,徑直離去。院中,只留下即將魚躍龍門的狂喜,和墜入深淵的絕望。
江大山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使者遠去的背影,又回頭看看被李氏摟在懷里、依舊懵懂無知的兒子,整個人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氣,脊梁徹底彎了下去。
希望燃起十年,卻在瞬間被徹底碾碎。
仙門無情,大道冰冷。
便在這時,那已走到院門口的趙師妹,似乎猶豫了一下,腳步微頓,用極低的聲音,若有若無地飄來一句:
“師兄……末宗無極宗,不是一直缺個……藥童么?他們黃宗主似乎……精通藥石……”
她的聲音很輕,很快消散在風里。
那劉使者頭也沒回,仿佛沒聽見,身影迅速消失在村路盡頭。
江大山猛地抬起頭,眼中驟然爆發出最后一縷難以置信的、微弱的光芒!
無極宗?藥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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