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浸透了整座攝影棚。
《孤島1943》的審訊室布景被一盞孤零零的鎢絲燈照亮,雨水順著鐵窗的縫隙滴落,在水泥地上砸出細碎的回響。
這場戲沒有群演,沒有調度,甚至沒有分鏡——只有一把木椅、一面斑駁的墻、一個將死之人。
陸知微坐在監視器后,風衣未脫,領口松開,右手握著一支老式鋼筆,左手無意識地按壓在左胸口,仿佛那里仍殘留著某種電流般的刺痛。
他面前攤開的是劇本,紙頁邊緣密密麻麻寫滿了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符號:呼吸間隙、心跳頻率、喉結起伏的節奏,甚至淚滴滑落的時間差。
“清場。”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冷意,“只留攝影、錄音、燈光。”
蘇晚晴站在角落,指尖輕輕掐進掌心。
她不是第一次見他這樣——自從《暗線》收官后,陸知微的狀態就像一根繃到極致的弦。
可今晚不同。
他的臉色太白,眼底泛著青灰,連坐姿都透出一種執拗的僵硬。
那是夢里沈硯舟受刑時的姿態。
她沒說話,只是悄悄走到空調控制面板前,將溫度調高兩度。
風吹過時,她看見他肩頭幾不可察地顫了一下。
第一遍開拍。
許昭陽穿著破舊的囚服走進審訊室,腳步踉蹌,眼神渙散。
他是業內公認的演技派,為這角色減重十五斤,還專門去體驗了二十四小時禁閉。
可剛說出臺詞第一句,陸知微就抬手:“停。”
“不對。”
“呼吸太快。沈硯舟右肺中彈,第三根肋骨穿刺傷,每次吸氣都會牽動舊傷。你要像在刀尖上喘氣。”
許昭陽抹了把汗,點頭重來。
第二遍,又停。
“吞咽動作太多。七十二小時滴水未進的人,連唾液都是能量。他會忍著,哪怕喉嚨裂開。”
第三次,第四次第七次。
每一次停下,理由都細如發絲:眼神聚焦的位置偏了半寸;手指蜷縮的角度不符合長期戴鐐銬的肌肉記憶;一次眨眼持續了03秒太長——人在極度疲憊時,閉眼會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