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船開穩點。”

吳勤的聲音在通訊頻道里顯得有些慵懶，就像是剛吃完早飯準備出門遛彎的大爺。

但他的動作，卻比最狂暴的流星還要迅猛。

轟――！！！

地面上，那艘懸停的黑色巨獸――“天工方舟”猛地噴射出數萬公里的藍色尾焰。它沒有升空，而是像一顆倒著打出去的炮彈，直接撞碎了上方那已經被因果律武器攪得一團糟的大氣層。

而吳勤，就站在方舟的最前端。

他單手提著真理裁決，身后的黑炎羽翼遮蔽了星光。

在他的正前方，是那支足以碾碎任何文明的星環聯邦第一聯合艦隊。

“警告！高能反應接近！”

“攔截系統啟動！相位炮陣列充能！”

太空中，無數道激光與反物質炮如暴雨般傾瀉而下。

吳勤沒有躲。

他在笑。

那種笑容，就像是餓了一整個冬天的狼，沖進了滿是肥羊的羊圈。

“全知?解析。”

嗡――！

吳勤的雙眼瞬間化作純粹的數據流。漫天的炮火在他眼中不再是毀滅的光束，而是一條條早已被寫好了軌跡的代碼。

“如果只是這種程度的代碼……”

吳勤的身影突兀地消失了。

下一秒。

一艘長達五公里的重型巡洋艦“天鷹座號”的指揮塔外，空間如鏡面般破碎。

吳勤的身影憑空出現。他踩在特種合金裝甲上，就像踩在自家的地板上一樣隨意。手中的長刀倒轉，刀尖對準了腳下那層厚達十米的能量護盾。

“那就給我……”

“斷網。”

噗嗤。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只有一聲輕微的、仿佛氣球漏氣的聲響。

真理裁決那纏繞著紫金花紋的刀鋒，毫無阻礙地刺穿了護盾，刺穿了裝甲，直直地插進了這艘戰艦的“心臟”位置。

“暴食?吞噬。”

吳勤低喝一聲。

他準備像往常一樣，直接抽干這艘船的能源核心，讓它變成一堆廢鐵。

然而。

就在他的精神力觸碰到戰艦核心的那一瞬間，一股并非電流，而是充滿了極致怨毒、絕望、痛苦的精神波動，順著刀身，瘋狂地沖進了他的大腦。

“疼……”

“殺了我……求求你……殺了我……”

“好黑……我想回家……媽媽……”

“為什么……為什么是我……”

吳勤的瞳孔猛地收縮。

這一刻，他的全知視野自動彈出了這艘戰艦核心區域的內部構圖。

那不是核反應堆。

那也不是反物質引擎。

在那艘充滿科幻感的戰艦最深處，在一個巨大的、充滿了淡綠色營養液的玻璃罐子里，并沒有什么精密的芯片。

那里，漂浮著一個大腦。

一個被切除了所有神經末梢，只保留了痛覺神經和計算中樞的……人類大腦。

無數根粗大的光纜，像是一條條吸血的蠕蟲，深深地刺入那個大腦的皮層，強行榨取著它的精神力，將其轉化為驅動戰艦的算力與幽能。

目標解析：生物中央處理器（cpu）。

來源：第897號牧場?精神系異能者?編號cn-9527。

狀態：極度透支（已服役372年）。

備注：完美的電池。

吳勤握刀的手，第一次僵住了。

這就是星環聯邦的科技？

這就是所謂的“高等文明”？

“嘔……”

通訊頻道里，傳來了k博士干嘔的聲音。顯然，通過方舟的數據連接，他也看到了這一幕。

“老、老板……這艘船……是活的……”

“不止這一艘。”

吳勤猛地抬起頭，那雙漆黑的眸子死死盯著太空中那密密麻麻、成千上萬艘的星際戰艦。

在他的全知視野全力開啟下，那一層層冰冷的金屬外殼被剝離。

他看到了。

每一艘船里，都裝著一個罐子。

每一個罐子里，都裝著一個曾經在某個“牧場”里叱咤風云、為了活下去而拼盡全力的玩家。

有人類的腦子，有獸人的心臟，有亡靈的魂火……

這哪里是什么艦隊。

這分明是一座會飛的、巨大的、還在不斷發出哀嚎的……

亂葬崗。

“發現了？”

一個冰冷的聲音，突兀地切入了吳勤的私人頻道。

那是第一艦隊總指揮官，“天樞”。

“很驚訝嗎，吳勤。”

天樞的聲音里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冷漠，就像是在討論汽車的發動機型號。

“碳基生物的大腦，是宇宙中最高效、最節能、也是最具可塑性的量子計算機。只需要一點點營養液，一點點‘刺激’，它們就能幾百年如一日地工作。”

“你看你腳下的那一位。”

“他生前是個很不錯的家伙，好像是為了救隊友才被我們回收的。即便只剩下腦子，他的運算速度依然很快，這就是‘愛’的力量，不是嗎？”

“吳勤，你下得去手嗎？”

天樞笑了，笑聲中充滿了惡毒的嘲諷。

“你這一刀下去，炸毀的可不僅僅是聯邦的財產。”

“你是在親手殺害你的……同類。”

死寂。

太空中的炮火似乎都因為這一番話而停滯了一瞬。

所有戰艦的炮口都對準了那個站在天鷹座號上的渺小身影，仿佛在等待著一場道德的審判。

吳勤低著頭。

黑發遮住了他的眼睛，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有那握著刀柄的手，因為過度用力而指節發白。

“同類？”

良久，吳勤開口了。

聲音沙啞，低沉，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靜。

“你管這……叫同類？”

他緩緩抬起頭。

那雙眼睛里，沒有天樞預想中的猶豫，也沒有k博士擔心的崩潰。

那里只有火。

黑色的、暴虐的、仿佛要將整個宇宙都燒穿的……暴食之火。

“把人做成電池，把靈魂當成燃料。”

“你們這群高高在上的‘神’，還真是懂得怎么惡心人啊。”

吳勤嘴角咧開，露出了一口森白的牙齒。

“你說得對，天樞。”

“我確實不應該殺他們。”

嗡――！！！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氣息，從吳勤的體內爆發而出。

那不僅僅是暴食的力量。

那是憤怒。是七大罪中最熾熱、最純粹的毀滅意志。

“我應該……”

“超度他們！！”

轟！！！

吳勤手中的長刀，猛地刺入更深處。

不再是簡單的破壞。

一股漆黑如墨的火焰，順著刀身，順著戰艦的能量傳輸網絡，瞬間流遍了整艘天鷹座號的每一條管線，每一個角落。

那是直接作用于靈魂的惡魔之火。

“啊啊啊啊――！！！”

戰艦核心里的那個大腦，發出了一聲凄厲的尖叫。

但在那尖叫聲中，卻夾雜著一絲解脫的痛快。

“謝謝……謝謝……”

“終于……結束了……”

轟隆隆――！！！

那艘長達五公里的巨艦，在太空中轟然解體。

它沒有變成廢鐵。

它變成了一團巨大的、黑色的火炬。

而在那火炬之中，一道虛幻的人影緩緩升起，對著吳勤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消散在星空之中。

“看到了嗎？”

吳勤站在燃燒的殘骸中，渾身沐浴著黑火，像是一尊從地獄爬出來的魔神。

他指著周圍那成千上萬艘戰艦，聲音如同雷霆般在精神層面炸響。

“k！給我把所有引擎開到最大！！”

“小九！張嘴！！”

“今天這頓飯，不是為了吃飽。”

吳勤的身影化作一道黑色的閃電，沖向了下一艘戰艦。

“是為了給這群倒霉蛋……”

“送終！！”

殺戮，開始了。

這不是一場戰斗。

這是一場葬禮。

吳勤的身影在太空中瘋狂閃爍。

每一次停頓，必有一艘戰艦化為火炬。

每一次揮刀，必有一個被囚禁了數百年的靈魂得到解脫。

“擊沉護衛艦‘半人馬號’！確認核心靈魂消散！”

“擊沉驅逐艦‘暴風號’！生物cpu停止運轉！”

聯邦引以為傲的第一艦隊，在吳勤這不講道理的“物理超度”下，像是一塊塊被扔進熔爐的奶酪，迅速消融。

那些原本精準的炮火開始變得凌亂。

因為那些被囚禁在戰艦里的大腦，在感應到同伴的解脫后，竟然開始了反抗！

“該死！火控系統失靈了！cpu在拒絕執行開火指令！”

“能量回路逆流！那個腦子想自爆！！”

聯邦的指揮官們驚恐地發現，他們引以為傲的武器，正在變成刺向自己的尖刀。

“老板……太牛逼了……”

k博士看著屏幕上那不斷減少的紅點，激動得渾身顫抖。

這才是真正的“黑馬”。

他不跟你玩戰術，不跟你講道德。

他直接把你的桌子掀了，把你用來作弊的棋子全砸了！

終于。

當最后一艘護衛艦在黑炎中化為灰燼。

偌大的星空，只剩下那艘孤零零的、如同山岳般巨大的旗艦――“天樞號”。

它懸浮在無數殘骸與火光之中，依然維持著高高在上的威嚴。

只是那層原本堅不可摧的能量護盾，此刻在吳勤的刀鋒面前，顯得有些單薄。

咚。

吳勤落在了天樞號寬闊的甲板上。

他的身上沒有血。

只有厚厚的一層骨灰――那是戰艦燃燒后的余燼。

“出來。”

吳勤提著刀，一步步走向艦橋。

他的聲音很輕，但在真空的宇宙中，卻通過精神力清晰地傳遍了整艘旗艦。

“別躲在里面當縮頭烏龜。”

“把你的腦子交出來，我保證切得很快。”

咔――滋――

似乎是回應他的話。

那天樞號厚重的合金艙門，竟然真的緩緩打開了。

一股帶著淡淡消毒水味道的氣流噴涌而出。

伴隨著一陣沉穩、有力的腳步聲。

一個身形挺拔、穿著筆挺的深藍色元帥制服的男人，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他沒有戴那個銀色的面具。

此時此刻，那張臉毫無遮掩地暴露在了星光之下。

吳勤原本正準備揮刀的手，在看清那張臉的瞬間，猛地停在了半空。

他的瞳孔劇烈震顫，呼吸甚至在這一刻完全停滯。

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怎么……可能？

那是一張年輕、干凈、甚至帶著幾分憨厚的臉。

五官普通，沒什么特色，屬于那種扔進人堆里就找不出來的類型。

但吳勤認識。

哪怕化成灰，他也認識。

那是他在進入“天啟行動”的第一天，在那個充滿絕望的列車上，第一個對他露出善意，最后卻為了掩護隊友、被怪物撕碎了身體的“老實人”。

李家豪。

“好久不見啊，吳勤。”

那個穿著元帥制服的“李家豪”，站在艙門口。

他看著滿身殺氣、提著屠刀的吳勤，臉上露出了一抹熟悉的、憨厚而溫暖的笑容。

就像是在那個絕望的列車車廂里，他把最后一塊面包遞給吳勤時一樣。

“你現在的樣子……”

“真酷。”

星光死寂，殘骸燃燒。

旗艦“天樞號”寬闊的合金甲板上，兩道人影對峙。

一個是身披殘破暗金戰甲、手提黑刀的魔神。

一個是穿著筆挺元帥制服、笑得憨厚溫暖的故人。

這畫面很美，美得像是一場跨越了光年與生死的重逢。

如果忽略背景里那一艘艘正在爆炸、像煙花一樣綻放的戰艦的話。

“怎么不說話了，吳勤？”

李家豪向前走了一步。

他微微歪著頭，眼神里帶著那股子讓人熟悉的、略顯笨拙的關切。

“你不記得了嗎？那天在列車上，如果不是我幫你擋了一下那個喪尸，你的胳膊可能就廢了。”

“那時候你還說，等出去了請我吃燒烤。”

“我現在……很餓啊。”

聲音一模一樣。

語氣、微表情、甚至連那種下意識撓鼻尖的小動作，都復刻得完美無缺。

吳勤握著刀柄的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發出“咯吱”的聲響。

指節泛白。

他的全知視野在瘋狂報警。

眼前這個生物，有血肉，有體溫，甚至有靈魂波動的頻率。

數據告訴他：這就是李家豪。

這就是那個死在新手村，成了吳勤心里第一道疤的兄弟。

“k。”

吳勤在通訊頻道里開口了，聲音低得像是在磨牙，“幫我查個東西。”

“老、老板你說……”k博士的聲音在顫抖。

“查查聯邦的‘回收利用’守則里……”

吳勤抬起頭，那雙原本漆黑的眸子，此刻已經被暴虐的紅光徹底填滿。

“有沒有哪一條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