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骯臟的空氣會要命,還是流通的空氣會要命?”陳銳冷冷地反問,“太子妃教導的醫兵手冊第一條,就是保持潔凈與通風,防止疫病滋生。你們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他的語氣嚴厲,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勢。
老醫官們被他一喝,頓時不敢再語。
幾名隨行的親兵立刻上前,將一扇扇緊閉的木窗全部推開。
陽光和新鮮空氣瞬間涌了進來,驅散了營房內積郁的沉悶,也讓那些傷兵們不適地瞇起了眼睛。
“從今天起,所有傷兵的床單被褥,每日一換,統一用沸水煮過,在太陽下暴曬。”
“所有傷口,必須用烈酒清洗后,再上金瘡藥,用干凈的麻布包扎。”
“營房地面,每日用石灰水清掃三次。”
陳銳一條條命令下達,條理清晰,不容置喙。
這些,都是他在養傷期間,從李知安和她培養的那些女醫官那里耳濡目染學來的。
當時只覺得繁瑣,此刻才明白其中深意。
老醫官們聽得目瞪口呆,這些聞所未聞的做法,讓他們覺得這位小公爺簡直是在異想天開。
“統領,這……這得耗費多少人力物力啊……”
“人,我會向殿下申請,從輔兵營里調撥。物,我會親自去跟后勤處要去。”陳銳打斷他,“你們要做的,就是執行。誰要是陽奉陰違,就別怪我按軍法處置!”
他環視一圈,目光落在一個角落里。
一個年輕的士兵,右腿被齊膝截斷,正用被子蒙著頭,身體不住地顫抖,發出壓抑的嗚咽。
陳銳走了過去,在床邊坐下。
他沒有掀開被子,只是平靜地開口:“我叫陳銳。我的左腿,也差點沒保住。”
被子里的啜泣聲停了一下。
陳銳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左腿,發出“梆梆”的聲響。
“這里面,嵌著一塊太子妃親手打制的鋼板。我現在走路,跟正常人沒什么兩樣,只是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策馬沖鋒了。”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剛受傷那會兒,我也跟你一樣,覺得天都塌了。我爹是安國公,我從小就學騎射,就想著以后要當個大將軍。腿廢了,我還能干什么?不如死了算了。”
他的聲音很平靜,像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
被子里的士兵,慢慢掀開了一個角,露出一只通紅的眼睛,偷偷地看著他。
“后來,太子妃問我,是想當一個躺在功勞簿上,被人同情一輩子的廢人,還是想換一種方式,繼續當一個對大安有用的軍人。”
陳銳看著那個年輕的士兵,一字一句地說道:“她救了我的腿,也讓我明白,戰場不止在邊關。救死扶傷,同樣是戰場。我們或許不能再沖鋒陷陣,但我們可以讓更多沖鋒陷陣的兄弟,活著回家。”
那個士兵的眼淚,再次洶涌而出。
老醫官們面面相覷,最終還是那個年紀最大的硬著頭皮上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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