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感覺好像有股無形的手按著自己的脖子,看向龍椅上那懶散的帝王蕭承啟。
蕭承啟搭在御案上的手一動不動。
他終于是開口說話了,但是卻是輕飄飄的一句話:
“張庭”
這兩個字就讓大理寺卿張庭整個人都開始顫抖了起來,就好像被什么東西撞了一樣。
“臣……臣在。”
張庭嘴唇顫栗,牙齒打戰地想要說什么,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證物是在你的家里。”
蕭承啟淡淡地說出這么一句來,聲音平淡得像是與人聊天一樣,可聽在他耳朵里就像是讓人窒息般的感覺啊
“你怎么解釋?”
張庭的大腦一片空白,在求生欲之下,他的頭瘋狂往地上磕去,額頭砸到金磚的聲音沉悶低重
“陛下您明鑒吶!臣冤枉呀!!”
“這女人為了救太子都瘋了,她在誣陷朝廷命官啊!”
他涕泗橫流,似瘋魔一般。
可是蕭承啟連眼角余光都沒給他看一眼。
帝王倦怠的目光落于云芷太過于平靜的臉上。
“你說徹查張府就能真相大白?”
“是。”
云芷毫不遲疑地回答道,聲音清脆。
“若查不出呢?”
蕭承啟的聲音里透著幾分不耐煩。
大殿里的溫度驟降。
“欺君,與謀逆同罪,九族連坐!”
蕭瞻的心臟幾乎要從喉嚨口蹦出來。
他想開口說些什么,可是在父皇那看似疲憊卻依然逼人的眼前又閉上了嘴。
這賭注太大,大到云家和東宮的全部未來。
云芷好似沒有察覺到刺骨寒意,她抬頭,清亮眼眸對上帝王目光,一字一頓:
“如果查不到的話,臣女還有云家人,任憑陛下處置!”
頓了頓,話鋒陡然尖銳起來:
“但是若是有證據…臣女懇請陛下還太子一個清白,給云家一個公道!”
好個給云家一個公道!
滿朝文武心神皆是一震。
這不是在辯解,這是和皇上談條件!
“大膽!”
吏部尚書王德安猛然出列。
他是張庭一黨,此時卻不得不站出來。
“陛下,此女巧令色,混淆視聽,先是偽造詔書,現在又誣陷大臣,若不嚴懲,朝綱何存?”
云芷竟然點頭了?
王德安愣住,只聽云芷繼續說道:
“正因為如此,所以要徹查。”
“私通邊將,運送違禁,這可是動搖國本的大罪,比起一張真假難辨的詔書來說,豈不是更值得陛下關注嗎?”
她轉頭看向滿朝文武,“各位大人,今日之事,關乎太子,關乎大理寺卿,也關乎我大周邊疆安全啊!”
“若是真的有人通敵叛國,今日放過他,來日就是邊關烽火、將士流血的禍根啊,到時候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句句誅心,振聾發聵!
那些本來在一旁看戲的官員臉色驟變。
太子、云家的死活,他們不在乎。
可是自己的身家性命,怎么可以不管?
“通敵”這兩個字太重了。
王德安被噎得臉都紅了,指著云芷半天說不出話來。
蕭承啟靜靜地看著她,單槍匹馬攪亂了一屋子的人,幾句話就把針對東宮的危機,變成了關乎整個國家命運的大事,這女人的心機膽識超出了他的預期,過了好久他才又說話,聲音里帶著疲憊:
“來人。”
殿外甲士應聲進來,鐵甲鏗鏘。
“傳朕旨意,大理寺卿張庭,德行有虧,革去官職,在家中閉門思過,無朕旨意不得外出。“
旨意一下,張庭癱坐在地,面無人色。
這不是徹查,卻比徹查更可怕。
革職、軟禁。
皇上用最不容置疑的態度表達了自己的意思,他相信了云芷,哪怕只是三成。
“還有,封閉大理寺卿府,交給禁軍看守,任何人不準進出。大理寺卿府內所有東西等朕查明之后再說。”
這道旨意就是釜底抽薪啊!
禁軍接手之后,張庭縱使通天也無從染指任何東西。
那本所謂的密賬存與不存在都已封塵。
“陛下圣明!”
云芷立即叩首,姿態恭順,語氣平靜。
她就是要這個結果。
其實她根本不知道什么密賬,只是憑借前世零零碎碎的記憶碎片和對張庭貪婪本質的猜測,編造了彌天大謊。
她押注的就是帝王多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