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門被從外側打開。
一股寒氣涌入,夾帶著屬于皇宮的那種陳腐氣息。
“殿下,云小姐,請。”
禁軍統領聲音冰冷如鐵,沒有感情。
蕭瞻先一步下了車,轉身想伸手去扶云芷。
云芷便抱著蕭澈,自己縱身一躍,跳了下來。
她的動作干凈又穩當,一點都沒有需要別人扶著的嬌弱模樣。
蕭瞻伸出的手,就這么尷尬的停在半空中,最后只能緊緊握成拳,默然收回。
宮門之內,另一番天地。
無數宮燈把四野照得亮如白晝,卻穿不透殿宇之后那層壓著一層的幽暗。
一隊禁軍走在前面引路,另一隊跟在后面。
整齊的步伐踏在冰涼的地板上,發出沉悶又壓抑的回聲,撞擊著每一個人的心房。
沒有人說話。
蕭澈的小手緊緊地抓著云芷的衣服一角,沒有哭也沒有鬧,只是把小臉藏進了她的懷里,小小的身子繃得像一張弦弓。
云芷能夠感受到孩子緊張又害怕的感覺。
她空出手來,輕柔的,很有節拍感的拍著他的后背。
這個動作,是安撫她懷中的孩子,也是安撫她自己的心。
在長長的宮道上走著。
在冰涼的漢白玉做的石橋上走著。
最后沒有被帶到皇帝睡的地方,而是帶到了一間偏殿。
“陛下正在休息,殿下和云小姐在這里稍等一下。”
引路的太監說完之后就躬身退了下去,并且把沉重的大門給關上了。
“吱呀——哐當”。
殿內燃著銀絲炭,暖洋洋的,但這一點溫度并不能驅散從骨縫里滲出來的寒意。
蕭瞻終于等到開口說話的機會,壓低了聲音,俊美的臉上全是急切。
“云芷,一會見父皇的時候什么都別管,全賴在我身上!偽詔的事兒我來扛!”
云芷沒搭理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把睡眼惺忪的蕭澈放到鋪著厚厚軟墊的榻上,替他蓋好被子。
做完這些事之后才緩緩站起身,冷冷的目光落在蕭瞻身上。
“殿下覺得一個人能扛得住嗎?”
她的話輕飄飄的,卻像一根針扎破了他的所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構陷儲君,偽造詔書,在父皇眼中是兩樁罪。”
“可是若是他為了一個女人,甘愿背負欺君之罪”
云芷眼底有一抹冷酷,“那就是第三種罪了,蠢到無可救藥。”
“我”
蕭瞻被堵得說不出話來,一張臉瞬間漲的通紅,明明是為了保護她啊,為什么從她嘴里說出來就是蠢。
這時殿門微微敞開,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太監托著茶盤緩步進來。
他低頭彎腰,走起來腳步幾乎輕得聽不見。
“殿下、云小姐請喝茶。”
小太監從云芷身邊走過的時候,腳步微踉蹌一下,寬大的袖子輕輕拂過云芷的廣袖。
這動作快得極了,簡直沒有人看得出來。
小太監很快站穩身形,嘴里連聲告罪,然后頭也不回地飛快退了出去。
蕭瞻根本就沒把這個事兒往心里去,他還在想剛才云芷說的那一句“無可救藥”。
可是云芷卻是在小太監轉身的一剎那,垂下了眼皮。
她指尖在那寬大的衣袖內側摸到一處地方有些硬,并且很細很小的紙卷兒,心頓時沉了下來。
她不動聲色地走過去靠在窗邊,背對著蕭瞻,順手撩開窗簾的動作就將那張卷紙塞到了她的手里。
展開。
上面只有寥寥幾句話,字跡瘦勁有力,力透紙背:
“云家為棋,墨寒劍指其后,君心已倦,此即轉機。”
“轟!”
短短十六個字,在她腦海中炸響!
云家是棋子,蕭墨寒手中的劍,并不是對準云家的,而是針對著云家背后的人啊!
父皇如今已經厭倦了朝政,這反倒是破局的關鍵!
所有的關節都被瞬間串起來了!
為什么查抄云家這么快?證據怎么又是“鐵證如山”?為什么要挑最能冒犯到皇上、最容易牽連太子身上的罪名呢?
其實不是針對云氏一家人的清洗。
這是一場精心設計的局!
他想借著打壓云家將云家背后隱藏的“勢力”逼出來!或者說甩鍋給一個真正的政敵!
而偽詔風波更是狠辣一招棋啊!
無論最后是誰做的,父皇心中都有一把名為“猜忌”的毒刺。
如果是太子所為那就是儲君不端,有虧德行;如果不是太子所為就是黨爭殘酷,威脅皇權,真真是好一手一石二鳥的好一招殺人不見血。
云芷死死攥緊了手中的紙條,指尖因為用力過度而發白。
一股冷意,直刺入骨。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