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押注的就是皇帝絕不會容忍威脅他的存在。
此刻她贏到了第一步。
“退朝吧。”
蕭承啟說完起身離開,龍袍下擺拂過冰冷地磚,不再看任何人一眼。
群臣散去,從云芷身邊經過時,各有各的心思,在她身上投射的目光里有畏懼、忌憚,還有探尋。
蕭瞻疾步趕到云芷身邊,臉色還很駭然:
“芷兒,你”
他想說什么冒險了,想說什么讓他驚出一身冷汗來,可是到了嘴邊就變成了輕嘆一聲。
“好些嗎?”
云芷搖搖頭示意沒事,她的身體此刻徹底放松下來,疲憊感襲上心頭。
這時候一個面白無須的內侍無聲靠近,“云姑娘,陛下召見。”
云芷心又提起來。
真正的大考究才開始。
御書房里,檀香裊裊,墨香清雅。
這里空氣比金鑾殿還要沉重,仿佛能壓碎人的筋骨。
蕭承啟坐在書案之后,手里把玩著一塊溫潤玉佩,一不發。
云芷垂首立在下方,等待最后的判決。
她知道剛才大殿上的一切只是開始,這位帝王絕不會被人牽著鼻子走。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云芷以為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尊石像。
蕭承啟終于開口,語氣淡淡:
“那本賬冊倒是說得有模有樣。”
他沒有問真假,只用一種近乎欣賞的語氣說出了最恐怖的話。
云芷的身體微微僵硬。
果然被看穿了,他知道這一切。
她深吸一口氣,按捺住心底的情緒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不再辯解,雙腿一軟跪了下來。
“臣女有罪”
額頭觸地,鋒芒收斂,把自己放在最低的位置。
此時此刻的她不再是那個與群臣對峙、語犀利的云芷,只是一個卑微的犯人。
“可是臣女所做的一切都不是為了太子也不是為了云家。”
她的聲音帶著刻意壓抑的哽咽,并不似以往那樣清亮反而是有了裂縫,
“臣女…只是為了那病入膏肓的雙親”
“砰!”
她重重磕頭,聲音脆響
“陛下,云家遭遇大難,家父家母憂思成疾,整日臥床不起,茶水飯食都不沾口,太醫說…他們活不了多久了”
“臣女罪該萬死不敢求陛下饒恕只望陛下開恩放臣女回去看看父母最后一面好盡為人子之孝!
“求陛下成全!”
說完又重重一叩,伏在地上不動了,身子微微顫抖著,將孝女的悲情演繹得淋漓盡致。
御書房里一片死寂。
蕭承啟看著伏地演戲的女人,面上毫無表情。
他見過太多演技派臣子,也見過太多的痛哭流涕者。
一個敢在金鑾殿上指鹿為馬、視生死如兒戲的女子,卻為了見父母而低聲下氣跪地哀求。
這其中真假多少,并非是他所關心之事。
他關心的是她到底值不值錢,是否是一枚值得他去使用的棋子?
一個聰明果斷且能屈能伸的人比一本不知真假的賬冊更實用得多。
他需要有人攪動朝局,也需要一把懸在某些人頭上隨時可以落下的刀。
云芷便是最合適的人選。
“你的父母親,朕已經派人給太醫看過。”
“”蕭承啟終于開口,“病得不輕。”
云芷伏地不動,等著下文。
“罷了。”
蕭承啟聲音里聽不出喜怒,“念你一片孝心,朕若是不準,豈不是小氣了些?”
他從御案上拿起早就準備好的黃色卷軸隨意放在云芷面前,
“這是特批的‘病危探視令’,準許你回家三天。三天之后,不管你父母是死是活,都必須回宮待審。”
云芷顫抖著接過詔書。
薄薄一張紙,卻重如千鈞。
是救命稻草,也是催命符。
“謝陛下隆恩。”
“記住。”
蕭承啟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下來,平淡而不可違抗,
“你的命,你父母的命,整個云家人的命,現在都在朕手里了。”
“好自為之。”
云芷死死地攥著卷軸,指甲掐得都要見紅了。
“臣女…遵旨。”
她知道,從這一刻開始,才是真正的入局。
不再是任人宰割的魚肉,而是帝王手中最鋒利也最危險的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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