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先生,晚輩乃凌州江家長房之子,江元勤。”
“哦?原來是當朝的新科進士!”
沈遠修贊賞地點了點頭,臉上隨即又流露出幾分歉意,“關于凌州講學推延一事,老朽深表歉意。實在是本次鏡湖文會之上,偶得一首驚絕之詞,讓老頭子我一時情難自已,這才有所耽擱。”
“先生重,晚輩惶恐。”
江元勤再度作揖,辭懇切,姿態謙恭至極,“關于文會那首詞,晚輩亦有所耳聞,實乃千年難遇之絕唱!先生為其所吸引,正表明您所追崇的,乃是文學的至高境界,此等風骨,值得我輩終生學習。”
他話鋒一轉,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驚喜:“而今日實在意外,晚輩竟能在這臨湖客棧之中巧遇先生,當真是三生有幸!”
聽著江元勤這一連串滴水不漏的吹捧,沈遠修哈哈一笑,眼神卻不著痕跡地沉了幾分。
眼前這人,太會說話了。
明明與江云帆那小子一樣,都姓江,可性格作風卻迥然不同。
一個淡然灑脫,無懼世俗規則,與之交談,仿佛與山風對飲,與溪流談心,無拘無束。而另一個,則處事圓滑,行考究,與之對話,雖能感受到備受尊崇的體面,卻總隔著一層,少了那份直抒胸臆的真實。
相較之下,沈遠修還是更喜歡江云帆那樣的后輩。
更自在,也更真實。
“既然江公子也是來參加今晚的詩酒會,那待會兒不如一同落座吧。”
“榮幸之至!”
江元勤聞大喜,第三次深深彎腰鞠躬,隨后又轉向沈遠修身后的兩名女子,分別恭敬地行了一禮。
齊之瑤認出了他,笑著頷首算是打了招呼。
而墨羽則仿佛沒有看到他一般,兀自邁動腳步,與他擦肩而過。此行她來,是奉了郡主之令,護送歸雁先生先行,按照先生的意思,郡主身份尊貴,不宜過早現身,至少要等周遭環境確認安全之后再說。
因此,墨羽此刻心中只裝著一件事,那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偵查這間客棧上上下下的所有角落。
幾人一同步入正堂深處。
很快,堂中那些早早落座的客人們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一個個紛紛伸長了脖子張望。
忽然,人群中不知是誰發出了一聲驚呼:“那……那位老先生,莫非是歸雁先生?”
“天哪,還真是歸雁先生!今日是萬燈佳節,他老人家怎會駕臨這小小的臨湖客棧?”
“我就說這家客棧不簡單,沒想到竟有如此大的面子,能將沈先生請來!”
“……”
一石激起千層浪,堂中瞬間炸開了鍋,議論聲、驚呼聲此起彼伏,匯成一股熱浪。
在場的多數是江南一帶的文人雅士,在他們心中,歸雁先生沈遠修便是當之無愧的文壇泰斗,是他們做夢都想拜見一次的傳奇人物。哪怕只是遠遠見上一面,說上一句話,都足以成為日后向旁人吹噓的資本。
只奈何,這位大儒神龍見首不見尾,不知多少人曾在他府門前苦等數日,也終不得一見。
可今天,他們不過是聽聞風聲,說這秋思客棧晚間有詩酒盛會,便抱著附庸風雅、交流詩詞的心態前來。
誰曾想,竟能在此地遇到如此天大的驚喜!
一時間,眾人再也按捺不住,紛紛離席圍了過來。人群相互簇擁著,都只為能離那位傳說中的大儒更近一些,能親口道一句問候。
而與此同時,剛從廚房走出來的白瑤,在聽到這些呼聲后,整個人呆在原地。
歸雁先生是誰,她當然知道。
她只是萬萬沒有想到,江云帆口中那位今晚會造訪的“大人物”,竟然就是歸雁先生!
江云帆是如何提前得知的?
一個讓她心神劇震的念頭猛然浮現——
難不成……名震天下的歸雁大儒,本就是為江云帆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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