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沈遠修的到來,秋思客棧迎來了一波沸騰的熱潮。
那些平日里自視甚高的文人才子們,此刻個個都像見到了偶像的信徒,精神亢奮到了極點。他們爭先恐后地報上家門與名號,辭懇切,姿態謙卑,無不妄求能夠得到歸雁先生的一抹青眼。
若是誰能僥幸同先生說上一句話,便會立時欣喜若狂。
而與此同時,歸雁大儒現身秋思客棧的消息,也被某些有心人傳了出去。沒過多久,便有更多的人聞訊趕來,客棧門前車馬漸增,皆是前來拜謁的江南名士。
原本寬敞的大堂,此刻已是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然而,與前堂的熱鬧鼎沸僅一墻之隔,后廚通往前堂的一處昏暗狹角之中,氣氛卻截然不同。
身披粗布衣衫的老者正獨自坐在小桌前,目光掃過堂內,在接觸到那個略顯胖碩的身影后,又迅速轉過頭去。
“江云帆這臭小子,只說請我來喝酒,卻沒說會招來這么一大幫子人!”
季云蒼眉頭緊鎖,那張飽經風霜的蒼老面容上,掠過一絲與周遭格格不入的煩躁與緊張。他抬起頭,恰好望見端著茶水匆匆經過的店員小李,便連忙伸手將其攔下。
“小兄弟,”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和善,“聽聞你們客棧今日有免費的酒水品飲,不知可否為老朽也上個一壺半盞?”
他此刻的想法極為純粹。
既然來都來了,總不能白跑一趟。先把那小子許諾的酒喝到嘴,然后立刻抽身走人,免得再生事端。
可誰知,小李聞,臉上當即閃過一抹毫不掩飾的怪異與鄙夷:“你這老頭好生無禮,真當我們客棧是開棚施粥的善堂不成?今日這酒飲乃是為詩酒盛會特備,珍貴無比,唯有上臺比試了詩詞文賦的才子方有資格品嘗。瞧你這副模樣……還是別來湊這熱鬧了。”
小李瞥了季云蒼一眼,連連搖頭。一個土里土氣的鄉野老農,談什么題詩賦詞?
“誒你這小子……”
季云蒼一口氣堵在胸口,本想與這狗眼看人低的伙計好生理論一番。但一轉眼,那小李便已端著托盤,扭頭鉆進了前堂的人群里。
他只得將話咽了回去,無奈地重新坐下。
罷了,反正來都來了,花了時間,也廢了精力,今天無論如何,都得喝到那杯酒!
很快,客棧正堂的詩會正式拉開帷幕。
不斷有人上臺,將自己畢生所作最好的詩詞,或提筆揮毫,淋漓盡致地書寫于紙上,或抑揚頓挫,滿懷激情地高聲朗誦出來。凡是上臺之人,無不表現得傾盡全力,所有人都渴望著能博得歸雁先生的關注。
至于作品的優劣,本意是交由眾人共同評判。
但因為沈遠修的存在,他一個不經意的點頭,或是一次無意識的搖頭,便成了評判好壞的唯一標準。
然而,令所有人目光匯聚的歸雁大儒沈遠修,此刻卻有些心不在焉。
他時而回頭,時而左顧右盼,卻始終見不到江云帆的身影。
同沈遠修一樣,墨羽借著所有人聚集前堂的機會,逛遍了客棧的每一個角落,沒有發現潛在的危險,卻也沒有發現江云帆的蹤跡。
她迅速退出客棧,在河畔的青石板路上找到秦七汐。
“殿下,屬下已經檢查過客棧各處,一切正常,并無異動。”
“那便好,我們快走吧。”
秦七汐早已有些按捺不住,聽到這話精神一振,立刻邁開腳步,便要往燈火通明的秋思客棧快步走去。
可誰知,墨羽清冷的聲音緩了一步傳來:“但是,江云帆也不在客棧里。”
“……”
小郡主的腳步當即頓在原地,她秀眉微蹙,一臉疑惑地回過頭來,“那他在哪里?”
“聽客棧里的小廝說,他好像……是去看燈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