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們的每一句議論,都像一記無形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的臉上。
他白青山,一個自詡為高級知識分子,一個在省里都頗有清名的學者型干部,
今天,竟然在一個小小的村鎮,在這么多普通百姓面前,成了一個“輸不起”、“心眼小-->>”的笑話。
巨大的羞恥感,讓他幾乎想要找個地縫鉆進去。
他猛地轉過身,不是看丁浩,而是用一種冰冷到極點的眼神,狠狠地瞪了一眼王秘書。
都是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
如果不是他跳出來胡攪蠻纏,事情怎么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感受到白青山那要殺人般的眼神,王秘書打了個哆嗦,連滾帶爬地站了起來,指著丁浩,準備做最后一搏。
白小雅看到這一幕,心疼地看著父親蒼老的背影,又擔憂地看著平靜如水的丁浩,她的手,緊緊地攥著丁浩的衣角,手心冰涼。
丁浩反手握住她的手,溫暖而有力的掌心,給了她一絲安定的力量。
他迎著所有人的目光,看著即將再次發難的王秘書,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王秘書從地上爬起來,一張臉因為羞憤和怨毒而扭曲變形。
他知道自己今天在領導面前已經丟盡了臉,唯一的辦法,就是把丁浩徹底踩死,證明自己之前的判斷都是對的。
他指著丁浩,聲音尖利得像被踩了尾巴的貓。
“說得好聽!精神力量?文化脊梁?都是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他喘著粗氣,試圖用更大的聲音壓過周圍的議論。
“我再問你一遍,你這些東西,能讓糧食增產嗎?能讓工人多煉一噸鋼嗎?你爬桿子是快,那又怎么樣?馬戲團的猴子爬得比你還快!對國家的建設,有一分錢的實際貢獻嗎?!”
他把“實際貢獻”四個字咬得極重,這是他最后的武器,也是他認為最無懈可擊的武器。
然而,丁浩并沒有像他預料中那樣被激怒,甚至連一絲情緒波動都沒有。
丁浩看著他,那眼神平靜中帶著一絲憐憫,仿佛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這位領導,你剛才也說了,我們需要能造出拖拉機的工程師,需要能讓糧食增產的科學家。”
丁浩緩緩開口,聲音不大,但邏輯清晰,瞬間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那么我請問,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
這句話,你聽過嗎?”
王秘書一愣,這句話他當然聽過,但一時沒明白丁浩的意思。
丁浩沒有等他回答,繼續說道:
“我們努力發展生產,造拖拉機,煉鋼鐵,為的是什么?不就是為了讓大家都能吃飽穿暖,過上好日子嗎?”
“當所有人都衣食無憂之后呢?我們追求的又是什么?”
丁浩向前走了一步,目光掃過在場的所有人。
“我們追求的,是精神上的富足,是文化的傳承,是作為一個華夏子孫的驕傲和自信!這些,就是我剛才說的,一個民族的脊梁!”
“你只看到了拖拉機這個‘果’,卻沒有想過,催生出這個‘果’的‘因’是什么。
是教育,是知識,是文化,是千百年來我們這個民族骨子里那股不服輸,要自強的精神!”
“琴棋書畫,本身或許不能當飯吃。
但它們承載的,正是這種精神!它們教會我們審美,教會我們思辨,教會我們大局觀,教會我們風骨和氣節!”
“一個只知道埋頭造拖拉機,卻不知道自己為何而造,不知道自己文化根脈在哪里的民族,就算造出了全世界最多的拖拉機,那也不過是一群富裕的野蠻人,一個沒有靈魂的空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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