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八章
唐家大房這邊，程雪荷精神了些，正靠坐在床上和齊巧兒說著話。
兩家雖然還住在一塊兒，但也算是分了家，平時都各過各的，只過年那幾天聚在一起吃飯。
苗翠蘭這個做婆婆的則是一家住一個月。
程雪荷和齊巧兒這對妯娌年輕時候也鬧過不少矛盾，吵過不少嘴，年紀大了后，關系倒是比以前面和心不和的時候親近多了，時不時還能說幾句體己話。
“我和你說啊，我聽家里那幾個小的說，二伯那邊好像要出面管大哥的事。”
程雪荷現在一點也不想聽見和唐文富有關的消息，因為沒有好的，全是壞的，她本來就難受，聽完更難受了。
她五十出頭的人了，爹娘都不在了，這不是個東西的老家伙還要休了她，簡直是要活活逼她去死啊！
但凡早二十年說這話，她都能干干脆脆地收拾東西離開。可她現在沒有家了啊，歲數也大了，她還能去哪兒？
“哎呀，你別這個樣子呀，倒是先聽我說完。”齊巧兒拉了拉她因為生病后變得干瘦的手。
程雪荷還是打不起精神：“能有什么好說的，二伯家又不是沒去找過那個沒良心的，再去找一次又能怎么樣？還不是一樣的結果。你去和二伯二嬸說一聲，讓他們別管了，唐文富要休便休。”
她沒說完的是，只要他真的敢休，她就敢豁出命去吊死在他和那小寡婦的家門口。
聯手逼死原配，事情只要鬧大了，唐文富和那小寡婦全得挨板子蹲大牢。這對奸夫淫婦若是能撐過去算他們命大！
她自問這么多年沒有對不起他，對不起這個家的，地里的活她要干，家里的活也是她，里里外外都得她做，一直到兒子討了媳婦兒后才讓她松快了些。
如今倒好，這人啊，變得比六月的天還快，說翻臉就翻臉，真他娘的不是個東西！
“啥啊，不是二伯二嬸去找大哥。”齊巧兒道：“你生著病不知道，文風回來了，是他出面去找大哥。”
程雪荷一下精神了，只不過一會兒后又變得更蔫兒了：“婉兒對不起他，他不恨我都算是好的。”
她一直覺得唐文風對他們家婉兒的態度怪怪的，明明對其他侄子侄女都有個好臉色，但就是看不上他們家婉兒。她很長一段時間里都覺得唐文風這個做七叔的太小氣了。
他們家婉兒不就是借著他的名頭尋了門親事，嫁給了那常勤嘛，這最后不也沒落個好。
除了這件事，婉兒也沒其他地方對不住他吧，至于把他們家婉兒當成個透明人嗎？
直到縣里傳來消息，唐婉和孩子被常家送去了花樓，然后花樓失火，母子倆都被燒死了。
程雪荷收到消息后差點當場氣暈，抓著唐文富就要去找常家討個說法。
但唐文富死活不愿意去，還嫌女兒丟人，說只當沒有這個女兒。
程雪荷死活想不明白他為什么會這么說，壯著膽子獨自去了縣里一趟，卻連常家的門都沒能進，就被灰溜溜趕走了。
很久之后，她才從兒子口中得知原因。
當年唐文風落水差點死了，是被唐婉推下河的。唐成海家那對雙胞胎挖野菜的時候親眼看見唐婉慌慌張張從河那邊跑過來，沒過多久就有人發現唐文風掉進河里了。
至于唐書鴻為什么會知道？因為他也對唐文風那完全不同的態度很是好奇，于是偷偷找上了和唐文風關系不錯的雙胞胎問了問。本來沒抱什么希望，哪里知道卻得知了這么一個驚的他腦袋發懵的消息。
“哎呀，文風很大度的，哪里會這么小氣。”齊巧兒道：“你看咱們這房以前和二伯他們關系一點不好，他不也沒疏遠咱們嘛。還寫了推薦信讓正風進了縣學。”
若是讓王柯他們知道齊巧兒這么想，一準兒會雙手比個大大的叉。錯！他們家大人對某些人是真的很小氣！
提起這個特別爭氣的孫子，程雪荷臉上總算是露出了一絲笑意：“聽說他可是那一年里最年輕的秀才，還好念書這點像文風，不隨他爹。”
唐書鴻自個兒不愛上學，但是又崇拜讀書人，特別是他這個七叔，生個兒子都給取了個風字。孩子也爭氣，念書特別厲害。
唯一不好的一點就是太過于崇拜他七叔公了，比他爹都夸張，簡直到了盲目的地步。
從縣里回家，家里想和他打聽打聽他七叔公的事，這小子立馬一臉警惕，反問你們問來干嘛。
真是叫人氣得牙根兒癢癢。
齊巧兒心里酸了酸，轉念想到自家大孫子明年也要考童生了，唐文風說過，只要過了童生試，他就寫推薦信，心里又沒那么酸了。
“所以你看，文風很喜歡正風，和咱們兒子的關系也不錯，肯定會出面的，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程雪荷還是沒抱什么希望，只敷衍著點點頭。
齊巧兒看出來了，也沒多說什么，反正人肯定是會被帶回來的。
要說她對唐文風為什么會這么有信心？
呵，別人她不清楚，家里這幾個還不清楚嗎？
一遇到唐文風的事兒，連個多余的屁都不敢放。
年輕那會兒還好，唐文風比他們小不少歲，還能逞一逞當哥的派頭，自打唐文風有一次離家十年后再回來，路上碰著了那心里頭都恨不得立馬掉頭走。
用她家男人的話來說，就是不知道為什么有點發虛。
好吧，說實話，她其實在面對這個堂小叔子的時候，心里也發虛。
就總覺得他身上有股普通老百姓沒有的氣質，或許是教書教太多年，和那些大官打交道打多了？
齊巧兒想不明白，也懶得去多想。
有這閑工夫還不如多去山上撿兩捆柴。
反正唐文風越來越好，對他們兩家也沒壞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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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
唐書鴻飛快跑進屋里，氣都沒喘勻就開始說：“爹......爹他......回......回來了！”
齊巧兒拍了拍程雪荷的手背：“你看，我就說吧。”她轉頭問唐書鴻，“是文風去的不？”
唐書鴻使勁兒點頭：“除了七叔......呼......誰還說得動？”
程雪荷情緒很平靜，平靜到連她自己都覺得意外。
唐書鴻是跑在最前面特意回來報訊的，哪里想到他娘好像并不是那么高興：“娘，你不想爹回來嗎？”
程雪荷道：“回來了又有什么用。人回來了，心沒回來，早晚會有第二個陳寡婦。”
唐書鴻連忙說道：“不會的，爹已經知道錯了。”
程雪荷笑了笑，眼里卻冷冷的：“是嘛。”
唐書鴻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