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書鴻和唐書勤對視一眼,試探著開口問道:“爹,回不?”
唐文富趕緊抓住這把梯子往下走:“回!”
就在這時,硯臺輕聲道:“有人回來了。”
唐文風抬起來準備走的屁股瞬間又落了回去,他對這個陳寡婦還挺好奇的,必須得見過人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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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陳寡婦名聲不大好,但村里的女人基本上和她沒仇,又是一個村兒的,別人笑臉相迎,她們哪怕背地里嘀咕,面上也還是要笑上一笑的。
日子一久,倒也有那么幾個聊得來的。
陳寡婦每天都帶著孩子去串門子,有時候繡個帕子,有時候納個鞋底,等到快吃飯的時候再回來。唐文富做的飯菜雖說不好吃,但總歸不用她動手,省了許多事。
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眼瞧著到做晌午飯的時辰了,陳寡婦便將繡繃收拾了放進籃子,和幾個婦人說了聲后,一手拎著籃子,一手抱著孩子就走了。
等到了院子外頭,她看著堂屋門口那四個人,眼皮跳了跳。
唐家那邊又來人了?真是陰魂不散!
陳寡婦心中不喜,面上卻露出笑來,加快了步子。
到了堂屋門口的臺階下頭,她正要說話,卻看見了倒在地上的兩扇門,一番話瞬間卡在嗓子眼兒,不上不下的。
唐書鴻和唐書勤是見識過不止一次這女人綿里帶針的話的,對此有些心理陰影的兩人連忙朝旁邊站去,讓出了中間的道。
衛沖和關起這倆門神也讓開了些,眼帶好奇地看了她兩眼。
按照他們的眼光來看,很普通的一個女人。
但有些人不能按照外表來看,兔子皮下頭很可能是一頭猙獰可怖的大灰狼,大灰狼的皮下也很可能是一只柔弱無害的小兔子。
陳寡婦將孩子放到地上,嘴角重新帶上笑:“書鴻,書勤,你們又過來了啊?正好要吃午飯了,吃過再走吧。”
唐書鴻和唐書勤猛地轉身面向墻壁,裝死。
陳寡婦:“......”這倆今天發什么病呢?
她揣著滿心疑惑抬頭又看了看陌生的兩個面孔,然后眼皮跳的更兇了。
她在跟著那位汪老爺之前,也不是沒見過家中更富有的,甚至還有府城來的大家少爺,可是卻沒一個有眼前這兩人身上的氣質。
唐書鴻他們上哪兒找來的幫手?
陳寡婦一邊想著,一邊牽著孩子上了臺階。
衛沖和關起后退一步,伸手示意她里面請。
被反客為主的陳寡婦笑不出來了,嘴角緊緊抿著,轉頭看向堂屋里頭。
只一眼,她就感覺大事不妙,
堂屋里有三個人,一個面無表情的站著,一個面上帶笑地對自己點了下頭,剩下一個就是唐文富,看見自己回來不但沒有像往常那樣起身過來把自己手上的東西接過去,反而將腦袋埋的更低了。
陳寡婦努力按下心里的不安:“敢問您是......”
她打量著此人的穿著,發現只是很普通的料子,稍稍放松了些。
唐文風道:“我是文富堂哥的堂弟。”
堂弟?
陳寡婦在心里對了下號,這人看著也就三十的樣子,可能三十出頭,難道是唐文富五伯家的孩子?
她聽說唐成海家有一對雙胞胎兒子,這是唐文書還是唐文棋?
唐文風繼續說著:“我叫唐文風。”
陳寡婦手一抖,手里的籃子差點沒拿穩掉地上。
十里八村兒的人不知道,可她卻是知道的。
這唐文風哪里是什么教書先生,分明是京中的大官!
那些大家少爺雖然不敢多提,可她倒酒的時候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們說沒想到那么小,那么偏一個村子還能養出一個位極人臣的唐文風來。
在那之前,她,包括十里八村兒的人不是沒聽說過唐文風此人,可都以為是同名同姓,再加上還有人去問苗桂花打聽過,只得到一句“我兒子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所以根本沒人將京城之中當大官的那個唐文風和教書的這唐文風視作一個人。
畢竟富貴不還鄉,無異于錦衣夜行。
直到她從那些大家少爺們口中聽到這話后,回想起聽說的種種,才深覺漏洞百出。
唐文風并不常回來,偶爾回來身邊也是帶了不少人,說是京中的朋友。可誰家朋友大過年的不在自己家,反而不遠千里跑到這個小地方來?
還有唐家的宅子,她以前不知道,后來從汪老爺口中得知這種宅子不是能隨便修的,如果不合規制,縣里會派人來強拆,可唐家就修了。
還有很多很多的事,只要稍微多想一想,就能發現不對勁。
可所有人都沒有,或者說不敢往那方面想,偶爾有人提起,另外的人也是笑著說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呢。
曾經貴為尚書令的唐文風居然來自他們這個小地方。
可再不可能的事,等到自己親眼看見也成了可能。
陳寡婦哆嗦著,雙膝一軟跪倒在地上:“民......民婦......”
“誒,你這是做什么?我有這么可怕嗎?”唐文風依舊是帶著笑,“硯臺,把人扶起來。”
硯臺上前一步,單手扣著人肩膀把人提了起來。
陳寡婦低著頭,整個人都在發抖。
唐文富看見她這副模樣,突然對自己釋懷了。看看,他就知道,就沒人在面對他這個堂弟的時候不害怕的。他還算爭氣了,起碼還站著。
唐文風問出了自己很想知道答案的那個問題:“我可以問問,你看上他什么了嗎?”
陳寡婦聲音都在抖:“像......像我爹。”
唐文富眼睛都瞪大了:“你不是說你喜歡我身上的沉穩踏實嗎?”
怎么一下子輩分都拉高了?雖然......雖然他這個年紀也的確能當她爹了。
陳寡婦很想翻白眼,可是不敢,只能在心里瘋狂吐槽。沉穩踏實個屁,要是沉穩踏實就不會做出拋家棄子的事來了!
唐文風挑了挑眉:“是他長得像你爹,還是他給你的感覺像?”
陳寡婦很小聲:“感覺。”
唐文富臉紅的跟猴子屁股似的,臊的。
這他娘的豈不是是個上了年紀的都能給她爹一樣的感覺?!
他為了這么一個在他身上找父愛的女人還鬧得家都快散了?!
唐文富眼前發黑,很想干脆的暈過去算了。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