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診治后,她開了藥方,打著手勢道:“無妨,只是受了些風寒,吃幾副藥就好。”
蘭一臣這才松了口氣,親自看著木兮去煎藥。藥煎好后,他小心翼翼地喂風逸臣喝下。
漸漸的,風逸臣的哭聲小了,呼吸也平穩了許多,在蘭一臣的懷里沉沉睡去。
蘭一臣看著孩子稚嫩的臉龐,眼神里滿是溫柔與心疼。
這一夜,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孤身一人,既無親族,也無后嗣,這兩個孩子終究不能永遠藏在他的羽翼之下。
午后,蘭一臣負手立于廊下,望著院中那棵經年未開的梧桐,眉間鎖著化不開的愁緒。
逆臣之子梅景堯與先皇血脈風逸臣,這兩個身份敏感的孩子,如同兩枚燙手的山芋,被他收留于這方小院之中。他們的身份一旦暴露,便是滅頂之災。
他深知,自己如今的庇護不過是權宜之計,終非長久之道。
特別是經過此次事后,他知道孩子的成長,不可能避開外人,如果生病了需要大夫,如果要上學,需要去學堂,那么他們的身份是兜不住的。
蘭一臣嘆口氣,親自熬了藥,端到房中時,見嬰兒面色蒼白,頭上的燒已經退了。
他心頭一緊,仿佛看到多年前那個孤零零站在黑暗的自己。
那一刻,一個念頭如野草般在他心中瘋長――或許,該給這孩子尋個安穩的歸宿。
“爹爹,”風逸臣虛弱地張嘴,蘭一臣一愣,心里泛起漣漪,他會說話了,而第一個叫的名字竟然是自己。
蘭一臣將藥碗遞到他手中,看著他一邊哭一邊艱難地咽下苦澀的藥汁,心中五味雜陳。
他深知,僅憑自己一己之力,終究無法護他們周全。若想徹底擺脫這如履薄冰的處境,唯有……為自己尋一門親事。
思緒如潮,翻涌不息。
不是為了情愛,而是為了一個名正順的家,一個能讓孩子名正順喚他“父親”的家,一個能在將來為他們遮風擋雨的身份。
蘭一臣腦海中浮現出風幽篁的身影。她聰慧機敏,背景清白,更重要的是,她對風逸臣關懷備至,若她能成為他的妻子……這個念頭一旦生根,便如藤蔓般纏繞著他的心神。
他深吸一口氣,決定不再猶豫。
幾日后,風幽篁如常前來探病。
她提著藥籃,步履輕盈地走進房中,臉上掛著關切的笑意。蘭一臣看著她的背影,心中暗自盤算著如何開口。
風幽篁在床前坐下,仔細詢問風逸臣的病情,聲音溫柔如春風拂過湖面。
蘭一臣悄然走近,目光落在風幽篁垂落的發絲上,那烏黑的發絲間別著一支素雅的玉簪,雖然還是男子裝扮,但眉眼的俏麗是掩飾不住的。
他喉頭微動,終于下定決心,緩緩開口:“小竹子,今日有一事,我欲與你相商。”
風幽篁聞聲轉頭,眼中帶著詢問。
蘭一臣深吸一口氣,辭懇切:“逸臣這孩子,身世飄零,我雖有心庇護,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我思慮再三,唯有給他一個家,方能安頓下來。而你……你是我最信任之人,也最懂逸臣。你可愿……嫁與我為妻?”
此一出,房中氣氛驟然凝滯。
風幽篁手中的藥碗險些滑落,她驚愕地抬眼看向蘭一臣。
說實話,他們倆雖然心意相通,但她從來沒想過在這個時代嫁給別人,相夫教子,蹉跎一生。
看向他的目光,她卻第一時間沒有拒絕,反而心底有小小的喜悅。
蘭一臣續道:“我知此事突兀,但你聰慧過人,當知其中利害。若你我二人結為夫妻,一則能護逸臣周全,二則……也能讓你我之間多一層信任的紐帶。我蘭一臣,愿以性命擔保,日后定當全力護你們周全。”
風幽篁垂下眼瞼,沉默良久。她指尖輕輕摩挲著藥碗邊緣,心中翻江倒海。
她自然明白蘭一臣的深意,這并非單純的求婚,而是一場關乎三人命運的權謀布局。
她抬眸望向風逸臣,小孩眼中那抹脆弱與依賴,讓她心頭一軟。
“子澶哥哥,”她終于開口,聲音堅定而清澈,“我自幼受您恩惠,深知您的良苦用心。若能為逸臣謀得安穩,幽篁……自當從命。”她此既出,目光又定定的望向他,“可我還有一個疑問,希望你能如實告知。”
蘭一臣長舒一口氣,胸中塊壘仿佛卸下大半,“你說。”
“你之前曾說不會娶妻,如今改變主意,只是因為孩子嗎?”風幽篁試探著問道。
蘭一臣微微一怔,目光躲閃了一下,隨即又堅定地看向她。
“起初的確是為了孩子,逸臣身世特殊,我想給他一個安穩的未來。但想到成親人選,我只想到了你。與你相處的日子里,我發現你善良聰慧,善解人意,早已在我心中有了特殊的位置。”
“你不僅是我的知己,也是我的益友,更是我的心上人!”
風幽篁臉頰微微泛紅,心中涌起一股甜蜜。
“我明白了,子澶哥哥。既然如此,我愿意嫁給你。”
蘭一臣嘴角上揚,露出一抹溫柔的笑意。“有你這句話,我便安心了。日后,我定不會負你。”
風幽篁輕輕點頭,眼中滿是信任與期許。
兩人正說著,風逸臣在一旁奶聲奶氣地喊著:“爹爹。”
風幽篁沒想到他都會說話了,勾了勾娃娃的小手,“叫娘親――”
蘭一臣心中一暖。
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固然美好,可他從來沒有奢求過。所以一直逃避結婚的念頭,如今他卻并不那么排斥了。
他望向窗外,梧桐樹葉在暖風中輕輕搖曳,枝頭竟隱隱透出幾點嫩紅――或許,春天終會到來。
蘭一臣以智謀為棋,為兩個孩子的未來鋪就一條看似安穩的路。
而風幽篁,這位聰慧的女子,在命運的洪流中,選擇了以情義為舟,載著他們共同駛向未知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