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冥界哈迪斯志得意滿,只是他卻不知道,一場更大的危急就要到來。
此時的東方地府森羅寶殿的青銅燈盞跳了跳幽綠的火苗,將十殿閻羅的面容照得忽明忽暗。
秦廣王案前的生死簿泛著陳年宣紙的暗黃,他指尖劃過“西方冥界”那欄時,狼毫筆懸在半空,一滴濃墨在紙頁暈開,像滴未干的血。案頭堆著的卷宗里,最新的那本還帶著墨香,封皮上寫著“己亥年西方冥界越界記錄”,墨跡嶄新得仿佛昨天才落下。
“季安天尊在天庭擺了慶功宴,”楚江王摩挲著腰間虎頭牌,指腹反復蹭過牌面凹陷的陰紋,那里還嵌著去年征討西方冥界時蹭上的幽冥塵――灰黑色的粉末,沾在指腹上像洗不掉的污漬,“可咱們地府的賬,還沒跟那些西方鬼東西算清!”他猛地攥緊拳頭,牌面的虎頭紋硌進掌心,赤紅面皮漲起怒色,眼角的疤痕因激動而抽搐,那是去年被哈迪斯的骨鏈劃傷的舊傷,至今仍會在陰雨天泛著刺癢。
宋帝王面白如紙,紫毫筆在卷宗上圈出“冥河越界”四字,朱砂暈染如血。他面前攤著的供詞上,一個叫“阿槐”的游魂留下的指印還很清晰――那是個剛滿十六歲的少年魂,去年三月被西方冥界的骨兵擄走,供詞里寫著:“他們用燒紅的烙鐵燙我的魂體,逼我認‘偷了冥河明珠’的罪……”宋帝王的筆尖頓了頓,一滴朱砂落在“烙鐵”二字上,暈成一朵凄厲的花。
“去年他們擄走的游魂,至今還有三百余魂未歸,定是被哈迪斯煉了骨甲。”他語調平淡,卻見卷宗上的字跡突然滲出血珠,滴落在地化作細小血蛾,撲棱著翅膀往青銅燈盞的方向飛,剛靠近就被幽綠火苗燒成了灰燼。
閻羅王居中捻著輪回盤,古銅色面龐在燈影里明暗交錯,九梁冠上的明珠轉得急促,珠串碰撞的脆響里藏著壓抑的怒火。“奧林匹斯那幫神棍最是護短,”他指尖在盤上人道光圈敲了敲,那圈微光忽明忽暗,映出他眼底的寒芒,“去年阿槐的魂親去告狀,宙斯只丟了句‘冥界的事,他們不管’,轉頭就給哈迪斯送了十車‘鎮魂石’――那石頭,是用來加固他們骨牢的!”輪回盤轉動時,人道光圈突然閃過一道裂痕,像被什么銳器劃了一下。
話音剛落,殿外傳來骨靴踏地的沉響,比去年征討時的步伐更急、更重。十大鬼帝魚貫而入,為首的羅酆鬼帝白須上沾著忘川水汽,每走一步,袖中的青銅鈴鐺就輕響一聲,那鈴鐺里封著去年戰死陰兵的殘魂。“老夫帶十萬幽魂幡去東邊布陣,”他往案上拍了張布防圖,圖上用朱砂標著十處陷阱,“這鎖神鈴能困奧林匹斯半個時辰,去年困住赫爾墨斯的法子,今年照樣能用。”
他身后的泰山鬼帝青面獠牙,掌中骨錘往地上一頓,震得地磚裂了細紋。這骨錘是用去年犧牲的三百陰兵骸骨熔鑄的,錘柄上刻著他們的名字,此刻那些名字正隱隱發光。“管他什么宙斯奧丁,敢插手就砸了他們的神座!”他說話時,獠牙上還沾著幽冥塵,那是去年攻破西方冥界前哨時蹭上的,至今沒擦掉――他說要帶著這痕跡討回血債。
卞城王枯瘦的手指點著案上輿圖,孟婆湯在碗里晃出漣漪,映出他眼底的紅血絲。他已經三天沒合眼,盯著冥河邊界的監控鏡看了七十二個時辰,鏡中不斷閃過西方骨兵換崗的身影。“萬魂崖是咽喉,得派最能打的去。”他指腹按在“萬魂崖”三個字上,那里的羊皮紙已經被按出了毛邊,“去年小乙就是在那兒被抓的,那孩子才十二歲,魂體還沒長全……”
話音未落,殿外甲胄摩擦聲脆響,十大鬼帥踏著九階白玉階進來。鐘馗紅袍掃過門檻時,帶起一陣風,吹得青銅燈盞的火苗歪了歪――他的巨斧刃口凝著西方骨兵殘屑,那是上周突襲偵查時留下的,斧身上新刻的“阿槐”二字還很清晰。“末將請戰!”他聲如洪鐘,震得梁上蝙蝠撲棱棱飛起,翅膀掃過懸著的魂幡,幡上去年戰死陰兵的名字輕輕顫動,“帶五百陰兵守萬魂崖,斷他退路!”
黑無常尖帽“正在捉你”四字泛冷光,勾魂索在掌心繞出殘影。他袖中滑出一卷畫像,畫的是去年被擄走的游魂們,每張臉旁都標著失蹤的日期。“屬下查過了,哈迪斯的骨牢在塔爾塔洛斯深淵第三層,”他指尖點向畫像里一個梳雙丫髻的小姑娘,“這孩子叫阿禾,最愛吃桂花糕,上周監控鏡拍到她在骨牢里給其他游魂分半塊發霉的面包……”話沒說完,他突然別過臉,帽檐遮住了眼睛。
白無常垂到胸口的舌頭輕輕晃,索鏈上的幽冥火舔舐著地面,映出他脖子上的勒痕――那是去年被阿波羅的神箭劃傷的,至今留著淡青色的印記。“屬下愿帶‘哭喪棒’營,”他的聲音含混不清,卻帶著決絕,“那棒子蘸了忘川水,專克西方神祗的神力。”
都市王瞇眼轉動測謊鏡,鏡中映出哈迪斯正在加固冥河防線的景象:他指尖劃過骨牢的欄桿,那些欄桿上纏著去年擄走的游魂頭發。“他怕了。”鏡光一轉,又照見西方冥界的骨甲營囤在塔爾塔洛斯深淵,骨兵們正在打磨兵器,刀刃上反射的光里,能看到阿槐蜷縮的影子。“那里是他們的兵器庫,派勾魂帥帶‘噬魂幡’去,專克骨殖邪術。”都市王說著,往鏡面上呵了口氣,用袖子擦了擦,仿佛想擦去那些刺眼的畫面。
轉輪王翻開轉生冊,指尖劃過“畜生道”一欄時,指甲深深掐進紙頁。冊子里夾著一張去年的陰兵家書,是個叫“石頭”的少年兵寫的,最后一句是:“娘,等我打勝了,就去輪回道給您挑個好人家投生。”可石頭再也沒回來,他的魂體被哈迪斯煉進了骨甲,上個月監控鏡拍到那副骨甲在冥河岸邊巡邏。“凡參戰的西方亡靈,來世盡投豬狗,”轉輪王的聲音發緊,“讓他們嘗嘗任人宰割的滋味。”冊頁翻動時金粉紛飛,落在案上化作細小的鎖鏈,每一節都刻著一個失蹤游魂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