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骨衛士們轟然應諾,聲音在議事廳里回蕩,震得穹頂的怨靈發出凄厲的尖叫。他們轉身沖向審判廳、冥河渡口、萬魂崖……凡是卡戎留下痕跡的地方,都燃起了黑色的火焰。那火焰是用百具冤魂的骨灰混合著哈迪斯的黑霧點燃的,燒過之處,連石頭都會化作腥臭的泥漿,任何法則力量都會被徹底吞噬。
審判廳里,米諾斯正試圖將父親的遺骨從凹槽里取出。那截焦木此刻雖已失去金光,卻仍是他心中的信仰――那是父親用魂魄凝聚的法則象征,是冥界最后的公正印記。他的手指剛觸到遺骨,哈迪斯的黑袍便如毒蛇般襲來,帶著撕裂空氣的呼嘯。
“砰!”米諾斯整個人被黑袍掃中,像斷線的木偶般撞在審判臺上。黑曜石臺面被撞出一道裂痕,他的肋骨發出“咔嚓”的斷裂聲,口中噴出的魂血濺在審判條例的刻字上,將“公正”二字染成暗紅。象牙權杖從他手中脫落,摔在地上斷成兩截,杖頂的紫水晶滾落,被一名骸骨衛士一腳踩碎,水晶的碎片里,還殘留著他祖父裁決時的倒影。
父骨上的最后一絲微光徹底熄滅,化作一塊普通的焦木。米諾斯趴在地上,看著骸骨衛士用鐵鉗夾起焦木,扔進黑色的火焰里。火焰舔舐焦木的瞬間,發出嬰兒啼哭般的聲響,那是他父親殘存的魂火在燃燒。“不――!”他嘶吼著想要爬過去,卻被衛士用長矛刺穿了肩胛,釘在審判臺上,只能眼睜睜看著焦木化為灰燼,隨風飄散。
拉達曼迪斯被鐵鏈鎖在青銅天平上,鐵鏈的鎖扣是用他自己的指骨熔鑄而成,每一次掙扎,都會感覺到指骨摩擦的劇痛。青銅天平的左盤里堆滿了他的罪證――那是哈迪斯偽造的“通敵信件”,信紙是用亡靈的皮膚制成,字跡里透著冥界黑花的毒素。右盤則空著,仿佛在嘲笑他的忠誠一文不值。
哈迪斯用雙股叉挑起他的下巴,叉尖的寒氣刺得他皮膚發麻。冥王的眼神里帶著殘忍的笑意,像貓戲耍老鼠時的悠閑:“你祖父曾是我的座上賓,當年若不是他守住界碑,波塞冬的海水早就淹沒了冥界。你卻選擇背叛我,投靠一個搖船的渡工。”
他的指尖劃過拉達曼迪斯的手臂,那里的皮膚因常年握持天平而磨出厚繭,繭子的紋路里還沾著青銅的粉末。“看來,忠誠這東西,在你們家族早已失傳。”哈迪斯揮手示意,兩名骸骨衛士上前,他們戴著用怨靈頭骨制成的手套,指尖的倒刺閃著幽光。
“不……不要……”拉達曼迪斯拼命搖頭,淚水混著魂血從眼角滑落。那雙手臂,曾無數次校準天平的平衡,曾為無辜的亡靈抹去冤屈,曾緊緊握住祖父留下的界碑碎片。他看著衛士的手套抓住自己的右臂,聽著骨骼與倒刺摩擦的聲響,感受著肌肉被撕裂的劇痛,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喉嚨早已被恐懼堵住。
“咔嚓!”“咔嚓!”兩聲脆響,像樹枝被生生折斷。拉達曼迪斯的雙臂被硬生生扯斷,斷口處噴出的魂血濺在青銅天平上,左盤的“罪證”被血浸透,開始冒煙、腐爛。他的意識在劇痛中模糊,卻能感覺到天平在搖晃,右盤雖然空著,卻在緩緩下沉,仿佛有什么無形的東西,比左盤的謊更重。
復仇三姐妹被關在塔爾塔洛斯的深淵邊緣,這里的巖壁滲出毒液,每一滴都能腐蝕魂體,空氣中漂浮著無數細小的黑色絮狀物,那是被深淵吞噬的靈魂殘骸。阿萊克托的火焰鞭被換成了倒刺鐵鏈,鐵鏈的每一節都纏著自殺者的頭發,頭發會像活物般鉆進她的皮肉,吸食她的魂火。
她每動一下,鐵鏈便會刺入皮肉,濺出的血珠落在地上,立刻被深淵里的黑暗吞噬,連一絲痕跡都不會留下。阿萊克托咬著牙,不讓自己發出痛呼,她的蛇發早已豎起,毒蛇們嘶鳴著想要撲向看守的衛士,卻被鐵鏈的毒素削弱了力量,只能無力地擺動身體。她望著冥界的方向,那里的黑暗中,似乎有零星的光點在閃爍,像她火焰鞭曾燃起的光。
墨蓋拉的蛇發被剃去大半,剩下的幾縷纏繞在脖頸上,像屈辱的繩索。那些被拔掉毒牙的毒蛇,此刻正用無牙的嘴輕輕蹭著她的臉頰,舌尖的溫度帶著絕望的溫柔。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魂血順著指縫流下,滴在腳下的石縫里。石縫中,一株冥府黑花正頑強地生長著,花瓣上沾著她的血珠,竟泛起了一絲微弱的銀光。
提西福涅的哀嚎鞭則被哈迪斯扔進了遺忘之河,那是她用無數冤魂的悲鳴凝聚而成的武器,此刻正漂浮在河中央,被記憶碎片層層包裹。從此她再也聽不到亡靈的悲鳴,只能聽到自己絕望的心跳,那心跳聲在塔爾塔洛斯的深淵里回蕩,與遠處的喪鐘形成詭異的共鳴。她偶爾會對著深淵低語,訴說那些被掩蓋的冤屈,深淵會回應她一陣風,風里帶著遺忘之河的水汽,仿佛在告訴她,有些東西,即使被遺忘,也永遠存在。
刻耳柏洛斯被重新戴上了更粗的鎖鏈,鎖鏈是赫菲斯托斯用奧林匹斯山的火山巖混合冥界的黑曜石鍛造而成,鏈環上刻著壓制獸性的咒文――那是用泰坦巨人的哀嚎寫就的,每一個字母都帶著詛咒的力量。它被拴在議事廳的大門外,龐大的身軀蜷縮在陰影里,三顆頭顱都低垂著,蛇尾無力地搭在地上,沾滿了自己的血污。
每走一步,咒文便會亮起紅光,像燒紅的烙鐵燙在皮膚上,讓它痛得蜷縮在地,發出壓抑的嗚咽。那嗚咽聲里,藏著對卡戎的思念,對自由的渴望,對哈迪斯的憎恨。哈迪斯偶爾會走到它面前,用靴尖踢它的頭顱,黑袍下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冰:“你以為卡戎還會回來?別做夢了。他現在大概已經成了遺忘之河的魚食,連骨頭都不剩。”
他蹲下身,指尖劃過巨犬中間頭顱的眼眶,那里的金色瞳孔因痛苦而黯淡:從今往后,你只能做我腳下的一條狗,一條連吠叫都要經過我允許的狗。若不聽話,我就拔光你的獠牙,敲碎你的頭骨,讓你永遠趴在地上,看著我如何統治冥界。”
刻耳柏洛斯的喉嚨里發出威脅的低吼,卻不敢真的撲上去――它能感覺到,鎖鏈的咒文正順著血液蔓延,侵蝕著它的靈魂。但它的金色瞳孔里,始終沒有熄滅一絲光亮,那是卡戎為它梳理鬃毛時留下的溫暖,是法則之光在它體內種下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