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諾斯低頭看著腳下的血珠被金光滌蕩成透明,突然彎腰拾起那截焦黑的父骨。骨頭上的灼痕在金光里漸漸淡去,露出里面細密的紋路,像一幅微型的冥界地圖。他將骨頭輕輕放在審判臺的凹槽里,嚴絲合縫,仿佛它本就該在這里――原來父親從未離開,只是化作了法則的一部分。
拉達曼迪斯走到議事廳的窗邊,推開了那扇萬年未啟的青銅窗。窗外的冥河正泛著粼粼波光,無數渡工搖著小船在水面穿梭,船頭掛著的河燈連成了一條光帶,從天際延伸到遠方。他仿佛看到祖父的半魚半骨身影,正推著一艘載滿亡靈的小船,朝著光帶深處劃去,這次,他的魚尾不再拖著鎧甲碎片,只有水波蕩漾的輕快。
埃阿科斯撿起地上的羽毛筆,在曾祖母的血字旁,用自己的血寫下:“記著。”筆尖劃過石面的聲音,與卡戎敲擊冥石的節奏漸漸重合,像一首新生的歌謠。他想象著曾祖母看到這行字的模樣,或許會笑著把那半塊麥餅遞給他,說“冥界的麥子,該有人澆水了”。
阿萊克托的蛇發輕輕蹭著她的臉頰,那些孩童怨靈化作的光點還在她肩頭閃爍。她抬手觸碰那些光點,指尖傳來久違的暖意,像小時候母親牽著她走過冥府花園時的溫度。她突然明白,復仇不是目的,讓那些破碎的靈魂找到歸宿,才是她該做的事。
墨蓋拉彎腰拾起那顆滾落在地的眼球,輕輕按回自己的眼眶。視線里的冥界不再只有灰暗,那些冥府黑花在金光里搖曳,像無數個跳動的希望。她想起卡戎替她擋下長矛時說的話:“嫉妒是因為你看到了光,卻忘了自己也能發光。”此刻,她感覺胸口有什么東西正在融化,或許是那顆被嫉妒冰封了千年的心。
提西福涅撿起地上的鞭子,那些自殺者的頭發突然散開,化作漫天飛絮,落在冥府的黑花上,滋養出更鮮艷的色彩。她母親的虛影對著她笑了笑,漸漸融入光里,那句“原諒”終于不再是刻在石壁上的字,而成了她心里流動的河。
刻耳柏洛斯趴在卡戎腳邊,三顆頭顱輪流舔著他的手背,喉嚨里的嗚咽變成了溫順的低吟。它脖子上的鎖鏈不知何時已斷開,化作金色的粉末,飄向空中,與那些亡靈虛影組成的“冥界”二字融為一體。
卡戎停下敲擊的手指,掌心覆在冥石中央。那道由法則顯形的光痕突然暴漲,化作一道光柱直沖穹頂,將議事廳的裂縫徹底撐開。陽光――真正的陽光,帶著奧林匹斯山的暖意,第一次照進了這片終年幽暗的土地,落在每個人的臉上。
光柱中,隱約能看到無數亡靈的虛影在歡呼,能聽到冥河的歌聲愈發嘹亮,能感受到冥界的土地在微微震顫,像是沉睡了億萬年的巨人終于睜開了眼睛。
“迎接屬于它的新生,”卡戎的聲音與光柱共鳴,傳遍了冥界的每個角落,“迎接那些被遺忘的法則,重新在這片土地上生根發芽。”
議事廳的大門在此時緩緩打開。門外,哈迪斯的身影籠罩在陰影里,身后跟著奧林匹斯的眾神,他們的氣息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卻在觸及那道金光時微微滯澀。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