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耳柏洛斯突然對著天空狂吠。三顆頭顱同時噴出火焰,橘紅色的火光映紅了議事廳的穹頂,將奧林匹斯神的氣息燒得扭曲,發出刺鼻的焦味。它最中間的頭顱突然銜來哈迪斯的王座碎片,碎片上還粘著幾根金色的流蘇,恭恭敬敬地放在卡戎腳邊――那是它剛才趁亂從王座上啃下來的,牙齒印還清晰可見。
碎片上的骷髏寶石在卡戎的氣息里,漸漸褪去了黑色,露出溫潤的玉質。像一塊被洗滌干凈的璞玉,在微光里泛著柔和的光澤,再沒有之前的猙獰。這只守護了冥界萬年的巨獸,此刻像只溫順的幼犬,用頭輕輕蹭著卡戎的靴邊,喉嚨里發出滿足的嗚咽。
卡戎重新戴上兜帽,指尖再次敲擊冥石。這次的聲響不再沉重,反而輕快了些,像雨滴落在船篷上,帶著自然的韻律。每一次敲擊,都有一縷淡淡的金光從石縫里滲出,順著地面的血珠流淌,所過之處,那些暗紅的液體竟漸漸變得清澈,像被凈化的冥河水。
“從今日起,”他的聲音傳遍冥界的每個角落,清晰而堅定,像鐘鳴在山谷里回蕩,“冥界諸事,由法則裁決。”
塔爾塔洛斯的深淵里,泰坦巨人們停止了嘶吼。他們龐大的身軀在黑暗中微微顫抖,鎖鏈碰撞的聲音里少了戾氣,多了幾分茫然與期待。當年被卡戎引渡至此的記憶突然浮現,原來這位先祖從未用鎖鏈捆住他們,困住他們的,從來都是自己對權力的執念。
遺忘之河的水開始唱起古老的歌謠。旋律悠揚,帶著淡淡的釋然,水面上泛起細碎的光,像撒了一把星星。那些在水里沉睡的亡靈,睫毛上凝結的冰霜漸漸融化,露出了安詳的面容,仿佛終于聽到了回家的號角。
議事廳里的神靈們紛紛低頭。不是臣服,是敬畏,是終于找回了冥界本該有的心跳。米諾斯將象牙權杖放在天平旁,杖頂的紫水晶與天平的青銅光澤交相輝映,他輕輕舒了口氣,感覺肩膀上扛了千年的重擔終于落地。
拉達曼迪斯扶起埃阿科斯,拍了拍他的后背。掌心的溫度透過衣料傳過去,無聲地安慰著,像兄長對弟弟那樣。他望著祖父虛影消散的方向,突然明白,忠誠不該獻給某個名字,而該獻給這片土地的法則。
復仇三姐妹的蛇發上,第一次開出了冥府黑花。花瓣邊緣泛著淡淡的銀光,美麗而圣潔,花香彌漫在空氣中,驅散了硫磺與血腥的氣味。阿萊克托輕輕撫摸著蛇發上的花朵,那些毒蛇的眼睛里,第一次映出了溫柔的光。
卡戎望著議事廳的大門。那里的空氣正在扭曲,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泛起層層漣漪。奧林匹斯神的氣息越來越近,帶著熟悉的威壓,像烏云壓境前的沉悶,連冥河的水流都仿佛慢了半拍,生怕驚擾了這場對峙。
但他指尖的節奏依舊平穩,每一次敲擊冥石,都像在為冥界的新生敲下奠基的石樁。兜帽下的目光平靜地掠過廳內的每一個人,掠過那些從迷茫到釋然的臉龐,掠過那些重新煥發生機的冥府黑花,最后落在議事廳中央那道漸漸清晰的光痕上――那是冥界法則正在顯形,像一道無形的天平,兩端分別托著“公正”與“安寧”。
“該來的總會來,”他在心里默念,指尖的力道不自覺加重了幾分,冥石發出的聲響愈發沉穩,“而冥界,已經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