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連續十多天頓頓海鮮,生的、烤的、腌的換著花樣來,饒是再好的胃口也扛不住。
朱高熾原本就偏愛米面蔬菜,這些天吃著生冷的魚膾,總覺得胃里空落落的;朱雄英更是早就憋瘋了,好幾次對著廚子嚷嚷“哪怕來口咸菜都行”。
“還是高熾有先見之明啊,讓帶著菜種在船上發了芽。”朱雄英夾起一筷子青菜,塞進嘴里嚼得飛快,臉上滿是滿足,“這味道,比什么魚都香!”
朱高熾也跟著夾了一筷子,笑道:“也就發了這一小盆,省著點吃。等回了天津,我讓廚房給你做八大碗燉菜,頓頓讓你吃夠。”
湯和在桌邊坐下,看著兩人狼吞虎咽的樣子,忍不住失笑:“想當初在陸上打仗,能有口熱湯喝就不錯了。如今在海上,魚肉管夠,反倒惦記起青菜來了。”
“湯老你是不知道,”朱高熾咽下嘴里的菜,苦笑道,“這海鮮雖好,可架不住天天吃。再說生火麻煩,大多時候只能生吃,吃多了胃里總泛酸水。”
“這一點水師可得注意,船上隨時都要配備青菜,尤其是遠洋水師,沒有青菜可真會要人性命的。”朱高熾放下筷子,語氣忽然鄭重起來。
他看向湯和,繼續說道:“您想想,咱們這才出海十幾天,沒了青菜就覺得渾身不得勁,那些要在海上漂數月甚至半年的船隊呢?”
歷史上可不是沒有先例——當年鄭和下西洋,船隊規模何等龐大,可即便準備再充分,也常常被一種怪病纏上。
“這怪病應該出現過,船員們先是手腳無力,牙齦出血,身上還會冒出青紫色的斑塊,嚴重的甚至會高燒不退,最后連站都站不穩。沒人知道這病是怎么來的,只當是海上的‘瘴氣’作祟,不少船只能眼睜睜看著弟兄們一個個倒下,卻毫無辦法。”
朱高熾指了指桌上的青菜:“其實這病根本不是什么瘴氣,就是缺了青菜里的那點‘精氣神’——那些綠葉菜里藏著的東西,能讓咱們的血更結實,骨頭更有勁。沒有它,人在海上待久了,身子骨就跟泡在水里的木頭似的,慢慢就朽了。”
相比于那些更加科學的解釋,朱高熾還是采用了大家都聽得懂的說法。
朱雄英聽得咋舌:“這么厲害?我還以為只要有肉吃就餓不死呢。”
“餓不死,卻能病死。”朱高熾點頭,“所以這次咱們帶的菜種、豆苗,看著不起眼,卻是保命的根本。將來水師要走得更遠,就得想辦法在船上種更多青菜,哪怕用木桶、木箱當菜地,也得讓弟兄們每天能吃上一口綠的。”
湯和捋著胡須,若有所思:“胖殿下說得在理。當年打倭寇的時候,就有士兵在船上待久了生怪病,原來是缺了這個。”
“回頭我就讓人把剩下的菜種都發下去,讓各船都學著在船艙里育苗,哪怕每天只能吃上一小口,也比沒得吃強。”
船艙外的海浪聲隱約傳來,三人看著那盤空了的青菜盤子,忽然覺得這不起眼的綠葉菜,竟比金銀珠寶還要金貴。
三人頓時又來了精神,你一筷子我一勺,沒一會兒就把兩盤素菜吃得精光,反倒讓旁邊堆著的魚膾成了擺設。
船艙外傳來倭奴搬運漁獲的腳步聲,夾雜著水師士兵的說笑。
湯和望著桌上空了的菜盤,心里忽然生出些感慨:這海上的日子,竟比陸上的沙場還要磨人——不光磨體力,更磨人的胃口與耐心。
“吃好了就再去甲板上看看吧,”湯和放下筷子,“說不定今天就能有好消息。”
朱高熾和朱雄英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期待。
或許是這頓難得的素菜給了些底氣,兩人起身時,腳步都輕快了幾分。
畢竟,比起天天對著魚膾,他們更想早日見到那頭能讓他們“換口味”的巨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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