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游擊營的戰兵們,大部分都是生平第一次踏上黃河西岸的土地。
除了少數原本就生長在陜北的戰兵。
他們或因戰亂逃亡,或因饑荒流離,最終在鐵林谷扎根。
此刻重見故土,有人望著連綿的黃土崖壁,已忍不住抬手抹淚。
故土情思未及蔓延,軍情已至。
大軍渡河過半,一騎斥候自西南方向疾馳而來,馬蹄踏起黃塵:
“大人!西南十里發現羯騎蹤跡,約三千余騎,正朝渡口方向移動!”
“什么?”巴罕神色一緊,急忙問道,“打的什么旗?”
“玄鳥旗!”斥候回應道。
巴罕臉色“刷”地白了一瞬。
玄鳥旗,正是與他們交手過的那支隊伍。
他雖期盼林川來援,卻未曾親見鐵林谷軍陣的真實戰力。
此刻大軍半渡,人馬輕裝,如何抵擋羯人三千鐵騎?
然而鐵林谷諸將的反應卻截然不同。
聞訊后,各級百戶、總旗非但不慌,反而紛紛圍上去請戰:
“大人!讓重騎營出擊吧!”
“火器營已過河,可前往阻敵!”
“陌刀營愿為先鋒!”
幾位通曉漢話的羌兵聞面面相覷。
這些漢軍聽到強敵逼近,竟如獵手見鹿般興奮?
林川沒有立刻做決定,他抬頭看了眼日頭的方位。
此時日頭偏西,全軍渡河尚需一個時辰。
他縱馬躍上一處高坡,仔細觀察周遭地勢:左側有一片因雨水沖刷形成的干涸深溝,右側則是連綿的土塬。羯騎若來,必走中間那片相對平坦的荒灘,那也是羌人們來的路。
“應該是循著馬蹄印追上來的。”林川分析道。
巴罕臉色一陣發白。
圖巴魯緊張道:“大人,那咱們怎么辦?要不……回到對岸,暫避鋒芒?”
“暫避鋒芒?”
林川看了一眼目光狂熱的部下們,哈哈大笑,
“他娘的,老子就是鋒芒——!”
部下們也紛紛摩拳擦掌,笑了起來。
林川眼中銳光一閃:“傳令!重騎營換甲,火器營沿干溝向后設伏,弩兵據守塬地制高點。給你們半炷香的時間,擊潰他們!”
半炷香?!!
巴罕看了一眼圖巴魯,目光似乎在詢問。
可圖巴魯也是一臉茫然。
他只知道林大人帶了好多裝備,可有些裝備,他自己也看不明白。
林川頓了頓,強調一遍:“各部可盡情施為,唯有火器營,你們的任務,是守住對方撤退的路線,不留一個活口!”
“得令!”諸將轟然應諾,瞬間散開部署。
火器營迅速分為幾組。
一隊派去前方干涸的河溝與土塬交界處,勘查地勢,確定伏擊點。
另一部分則就地展開,從馱馬背上卸下炮架和風雷炮筒。
還有一些戰兵從馱馬背上的藤筐里,搬出一個個沉甸甸的鑄鐵雷,將觸發裝置安裝上去。
自從有了滾輪式點火裝置,鐵林谷的地雷,殺傷力已經堪稱恐怖。
因為它不需要拋射,所有裝藥都用于原地爆破,因此,在鐵林谷的火器體系中,殺傷威力已經是數一數二。
浮橋之上。
鐵林谷的后續部隊仍在有序渡河。
馬蹄踏過木板,發出有節奏的聲音,和羌兵們維持浮橋穩定的號子聲交織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