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從東岸的立場來說,是不希望中國大地上短期內再起什么戰事的,尤其是清廷、大順之間的戰事,能壓就要壓住,畢竟他們現在手頭的移民數量眾多,運到1668年(抵達本土時間為1670年)差不多才能全部運完。因此,至少在此之前,他們是不希望各方大動干戈的,中國大地上此時人口估計也就六千萬(1645年初時約7400萬)的樣子,再少也不像話,不利于他們收集人口,故他們希望南北雙方都有一段較長的休養生息期,以使人口和經濟得到一定程度的恢復。
近些年來,山東、江蘇、浙北一帶的清國商人前來貿易,攜帶的供交易用的生絲、茶葉、瓷器、藥材的數量一年比一年多,對南洋特產(如胡椒、龍涎香、檀香等)、高級毛皮、大牲畜、黑珍珠、臺灣蔗糖、煙草、藥材、東岸珍奇(如鐘表等)、肥皂(近年來興起)等商品的需求量也一年比一年多,由此可見經濟的恢復程度。
東岸人與魯王部、大順、南明的貿易額雖然也有所上升,但就增長率而,卻比不上與清國之間的貿易,由此可見承平很久的直隸、河南、山西、陜甘、山東等地人口與社會經濟的恢復程度,是要遠遠超過一直以來打打殺殺的湖廣、四川、江西、浙江、福建等地的。這個認知令東岸人有些郁悶,合著在長江流域攪了這么多年的局,清國實力并未受到大幅度影響啊,你只要沒辦法打擊到他的北方數省腹地,還真不見得能打疼他,畢竟這個時代的滿清朝廷,機構遠沒后世臃腫,八旗子弟腐化的速度也不如后世,更沒徹底養成仰賴南方漕運的習慣。
除了市面上銀子比較缺乏外,清國內外一切似乎都沒太大的改變,還能湊合著過。尤其是當年從東岸方流入清國的玉米、土豆、紅薯等新大陸高產農作物,近些年顯得愈發被中國北方的氣候馴化,產量是一年比一年高了,這無疑代表更多的人口能被養活,而人口在很多時候,往往就是實力的某種體現。
這樣的清廷,確實是有能力發動對南方的統一兼并戰爭的,而這其實也是東岸方面派出人手乘船前往順軍控制區的原因所在。沒辦法,雖然大順與東岸之間因進攻南明之事鬧出過一些嫌隙;雖然東岸方更是支持劉芳亮的養子、果毅將軍劉忠貴爭奪左營的控制權,令李過大為震怒,但這會終究不是鬧意氣的時候了,滿清養精蓄銳四年,且料理完了內政(阿濟格已被賜死),發動大規模的統一戰爭大概也就是兩三年內的事情了——這從很多跡象都看得出來,前陣子甚至有滿清商人借著這幾年生意做得很愉快的當口,詢問可否購買一些黑水大馬,由此就可見一斑了。
而當東岸人將這些消息,通過江西郭升部轉達給長沙的李過后,同樣在開荒種地、開科取士、治理地方(近年來任用了一些主動靠過來的士紳,地方經濟有所起色)的大順朝廷也立刻重視了起來,各營權將軍難得地在長沙碰了一次面,由大順皇帝李過(已于去年正式稱帝,年號“建武”)統一了思想,督促各部秣馬厲兵、厚賞勇士、補全兵甲,大銃小銃、子藥燧石等軍需物資務必儲存到位,以待韃虜朝廷大軍隨時攻來。
另外,聽聞前往巴陵一帶貿易的東岸海軍炮艇帶回來的消息,順軍在湖南一帶大肆征夫,整修河道、官道,數量眾多的棱堡也緊急進入了修繕程序,一時間地方上雞飛狗跳,民怨沸騰,但順軍上下不為所動,堅持將這些事情做完,由此可見其枕戈待旦的決心——沒辦法,大順頂在清軍南下的第一線,腦袋里要是不繃緊這根弦的話,那早就被滅了,多年以來一直躲在后方優哉游哉的明軍,恐怕是很難體會到他們這種憂患意識的。
“貝加爾”號武裝運輸艦最終于1月25日下午時分抵達了江西馬當要塞,一座當年由東岸人改建,撤退后交由順軍控制的地盤,近些年來已成為順軍與清軍對峙的一線重鎮,常年駐有郭升部一萬五千余精銳人馬。
船只在水寨碼頭靠岸后,立刻有當地商人搖著小船過來兜售食物、小商品,碼頭上的力夫也在虎視眈眈,隨時準備搶下卸貨的生意——這些年來東邊的“冒煙船只”過來做生意,哪次不是大包小包貨物奇多,都得喊一大堆人來卸貨。甚至于,有時候船上載運的是一些金貴的物事,郭大帥軍中的總爺們還不放心他們這些粗笨的力夫,而是將軍中兒郎親自打發過來卸貨、搬運,不知道這次船上裝的是不是這些玩意。
“讓這些人閃開。”穿著一身筆挺東岸陸軍尉官服的郭普夏,一躍跳上青石砌成的碼頭,揪住兩個正在碼頭上呆呆看著的順軍兵丁,朝碼頭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指,說道:“連妓院****都湊過來,當我們是來逛窯子的么?你們是郭世安的人吧,快去稟報,就說東朝使團來訪,船上有大筆軍械,讓他快派人來把碼頭清場。呃,對了,再找人送一些煤炭過來,給船上補給一下,放心,會給你們付銀子的,我們又不是強盜。”
碼頭上很快響起了一陣清脆的馬蹄聲,已經上岸的郭普夏、孫武等人放眼望去,只見穿著官服的大順中營偏將郭世安帶隊趕了過來。孫武眼尖,看到郭世安居然騎的還是東岸賣過去的混血戰馬(馬政計劃的淘汰品,俗稱黑水大馬),這令他哂然一笑,同時心里也有些驕傲:這幫土鱉,沒我大東岸的幫助,怕是墳頭草都長老高了,之前居然還敢與我們生嫌隙、耍小脾氣,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寫的!
“孫將軍、郭將軍、劉將軍——啊,還有田將軍,居然你們四位聯袂而來,真是稀客,稀客啊!”郭世安遠遠地在街邊下馬,然后龍行虎步地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大笑著說道,狀似極為豪邁。(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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