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臨海鎮是個什么地方,周沉的處境怎么樣,她都很清楚。
“沒事。”周沉笑笑。
有些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
“我走了。”
他重新拎起地上的包,“溫久,再見。”
“再見。周沉。”
溫久站在門口。
這一次,周沉沒有再折返。
溫久不知道,這一別,她真的差點見不到周沉了……
——
時間一晃過去了四年。
溫久在北國待了四年。
昔昔也四歲了。
她們的生活漸漸回到了正軌,溫久一畫成名,如今早已不在雜志社連載畫作,她的一幅畫,可以賣到六位數。
昔昔被她養得很好,可愛萌趣,可以說是人見人愛。
只有一點,讓溫久很頭疼。
昔昔是個女孩,卻擁有男孩豪爽的性格。
她坐不住,好動,所以不愛學習那些文縐縐的東西,畫畫也靜不下心來。
溫久教她畫畫,紙上是鬼畫符,臉上全是墨。
最后,溫久放棄了。
想著,就算她什么也不學,自己掙的錢,也能養活她一輩子了。
再不濟,就是她這個老母親辛苦一點,只要還能握得動畫筆,就一直畫下去。
畫到七老八十也不嫌累。
想通了之后,溫久后面就不逼著昔昔去學習了。
她想玩水,溫久就抽空帶她去玩水。
她想玩泥巴,溫久端把椅子坐在屋檐底下,看著她玩泥巴。
放養之后,昔昔比從前更活潑好動了。
然后有一天,路過拳術館,小家伙兩條腿就挪不動了。
站在玻璃窗前,看著里面正在練拳術的小朋友們,昔昔的兩只眼都在放光。
溫久嚇壞了,抱著她就跑。
一直跑到跑不動了,她才把昔昔放下來,蹲在街邊喘氣。
昔昔從口袋里拿出紙巾,替她擦去額頭的汗珠,又伸出小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奶聲奶氣道:“媽媽,你怎么了?”
溫久喘勻了呼吸,握住她的小手,“昔昔,你剛才為什么盯著拳術館里的小朋友看?你是不是怕他們打你?”
昔昔愣了一下,搖頭,“不是啊。我想學那個。”
溫久:“???”
千算萬算,唯獨沒算過女兒喜歡拳術。
“不行!”
溫久一口回絕。
一個小姑娘家的,卻學拳術,整天嘿啊哈的,像什么樣子?
她覺得女孩子就應該學習一點文縐縐的東西,比如畫畫,比如書法,比如跳舞啥的。
拳術?
不行!
不可以!
安娜勸她,“其實學一點拳術沒什么不好的,至少她將來有能力保護自己。”
溫久擺擺手:“一個小姑娘家的,學那些像什么樣子?”
安娜笑道:“你這思想怎么跟老古董似的?愛好這個東西,因人而異,你之前不還愁著,昔昔對什么都不感興趣嗎?現在她好不容易有感興趣的了,你又不允許她去學。”
溫久還是不同意。
道理她都懂,但她接受不了。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昔昔都不是很開心。
直到那一次。
溫久帶她去幼兒園參觀,一個不留神,小家伙就溜出去了。
沒過多久,就聽到外面傳來小孩子的哭聲。
溫久和其他家長一起趕出去的時候,就看見一個小男孩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溫久站在旁邊,眼圈紅紅的,臉上臟臟的,還有傷。
沒哭。
男孩的家長指控溫久,說昔昔傷了她家孩子。
可是檢查一番下來發現,男孩身上沒有傷,反而是昔昔身上有傷痕。
調取監控才發現,原來是昔昔一個人在玩,被小男孩從蹺蹺板上推下去了。
昔昔上前搶,小男孩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哭。
從始至終,受傷的都只是昔昔。
監控視頻堵住了男孩家長的嘴,卻也傷了溫久的心。
回到家后,溫久替女兒處理身上的傷痕。
小胳膊上有擦傷,臉上也被石子劃破了一點點。
傷口不嚴重,但是對于溫久來說,卻是割肉般。
昔昔打小被她保護得很好,她幾乎總是陪在她身邊。所以昔昔很少受傷。
可是現在,昔昔長大了。
她需要上幼兒園了。
溫久忽然意識到,以后自己可能無法時時刻刻陪在她身邊了。
很多時候,昔昔都要自己一個人去面對了。
“疼嗎?”溫久握著女兒軟乎乎的小手,眼圈泛酸。
昔昔搖頭,“不疼,媽媽,你別哭。”
她不說還好。
一說,溫久的心更酸了,眼淚差點滾下來。
她垂下眼瞼,稍稍平復情緒,才道:“你被人打了,怎么不還手呢?”
昔昔道:“他比我高,比我壯,我打不過他。”
“而且,他還有幫手。”
監控里沒顯示別的小孩動手,但是那幾個小孩,明顯是和小男孩一起的。
如果真動手,昔昔絕對不占優勢,只會受傷更嚴重。
溫久伸手,將昔昔抱進懷中,“對不起,昔昔,是媽媽沒有看好你,沒有照顧好你。”
昔昔搖頭,“不關媽媽的事,是我自己不夠強大。”
溫久一怔。
自己不夠強大。
安娜說過的話,在她腦海中回響。
溫久一夜沒怎么睡,第二天,她帶著昔昔去了拳術館報名。
昔昔是拳術館里最小的孩子。
也是為數不多的女孩子之一。
不過她很機靈,雖然小,但是四肢協調能力很強,連教練都說,她是個好苗子。
溫久沒別的要求,就想滿足一下女兒的興趣愛好,同時學個一招半式的,以后不至于吃虧。
像安娜說的,能保護自己就好。
就這樣大概過了半個多月。
有一天安娜忽然來找她,說周沉出事了。
溫久心里咯噔一聲,問:“怎么了?”
安娜搖頭,“我聯系不上他,已經有好幾個月了。他之前給過我一個備用號碼,現在也打不通了。我今天看新聞,臨海鎮發生火拼事件,我擔心周沉……久久,你去哪兒?”
“買票。我要回臨海鎮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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